染玖此刻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了。

然而，她自己並不清楚。

不知道為何，她就是覺得心裏愈發堵得慌，愈發的難受。

「我這是生病了？」

染玖抬眼看了燼天和奚情一眼，越發覺得礙眼。她直接轉身，身影一閃，頓時消失。

燼天一見，也不顧奚情及門派事務了，他連忙追了過去，然而人山人海的，一時間，他失去了染玖的蹤跡。

奚情連忙追上前道，「掌門，弟子們都在等著你。」

燼天一皺眉，又四處看了一番，終究沒有找到。他隻得道，「走。」

染玖的速度很快，她離開了那群人後，回頭看了一眼，似期待著些什麼，但仔細一想，她也不明白她期待些什麼。

總覺得，有什麼空落落的。

罷了，也許真的是看奚情不順眼吧。

染玖開始自言自語道，「我堂堂染玖大魔王，活了兩千三百六十多歲的人了，居然看一個小姑娘不順眼。哎，這若是被我兄長給知道了，定要好好嘲笑我一番了。」

「以後還是得離那奚情遠些，否則我這小氣性子給放大了，顯得真的十分丟人。」

她這時候，在乎起了魔王的面子來了。

小黑蛇從她衣服裡鑽了出來，探出了個腦袋。

師父這是，難不成是，吃醋了？

小黑蛇吐了吐信子。

染玖拍了拍它的小腦袋，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丟人了？」

小黑蛇連忙搖了搖頭。

「剛來時不覺得，現在看，總覺得這裏有些吵鬧了。」染玖一邊說著，一邊在這處小樹林裡走著。

樹林幽深，又有著輕輕蟲鳴，更能聽到靜月湖旁嘈雜的聲音，讓人感覺出另一種幽靜舒適。

涼涼微風打在她的臉上。

心裏的堵卻始終疏通不了。

她在期待些什麼呢？

她又為何變得小氣了呢？

心裏，為何還是堵著呢？

染玖走著，安靜的走著。

自她剛從怒海裡出來，她除了見了見哥哥，便回過頭來找燼天的茬了。

這兩千多年來，她唯二在乎的，只有哥哥，還有燼天。

一個是養她的，另一個，是她養的。

沒有自己養大一個孩子，是不知道人類又多麼的脆弱。

尤記得，他那時，牙牙學語，她教得十分有趣，他學會的第一個詞，不是師父，是「玖兒」。

大抵，是聽孤夜這麼叫，他也就這麼叫了。

他小的時候，有些直腸子，吃東西不注意便會拉肚子，有時候還會胃脹，胃脹時難過，就哇哇的哭著，染玖就一遍又一遍的給他揉著肚子。

有時，一發燒，那幼小的小傢夥發燒，真的是很急人的。

染玖守著照顧他，常常一整宿一整宿的不睡覺。

可以說，她養大了燼天，燼天也教會了她，什麼是生命。

捏死一個生命真的很容易，可守護著一個生命長大，真的很難。

所以，她一直以來，都是在乎他的。

他若有錯，若教養的不好，若品行不端，那定然，都是她沒有教好。

染玖回想起在怒海海底之時，她確實氣極了他，氣的很的時候，真想殺了他。

但大多數時候，她都會去想，他會不會有原因，是不是因為她做了什麼傷了他的心。

思緒一點一滴回到了這三年。

在昆吾之時，她假冒奚情，接近與他。

那時，他真的對她很好。

……他對奚情很好。

之後，在焚天谷，她依舊是假冒奚情。

那時，他對她，也真的是極好。

……也就是說，他對奚情，真的是極好。

好到，常常讓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染玖，還是奚情。

當真是很煩人啊。

染玖的思緒一下子到了趙國長安城時，他一再粘著她，甚至誆她生孩子。

又說，要當她專有的暖床的。

還……不止一次的，親吻了她。

最後，那一夜，他不知為何，喝了許多的酒，還……

染玖突然間，臉紅了。

她摸了摸心臟，不知道為何，這顆心咚咚咚咚地，跳了個不停。

她這是怎麼了？

染玖伸出手，手背貼上了自己的額頭。

她輕輕倚在一棵樹上。

小黑蛇蹭了蹭她的臉頰。好燙。

師父這是怎麼了？

小黑蛇立刻竄上了她的額頭上，一貼。

好燙。

不對勁，她有點不對勁。

是發燒了，而且燒得很嚴重。

師父！

染玖的眼皮越來越重，她緩緩坐在了地上。

小黑蛇擔心極了，在她眼前不住地吐著信子。

「別急。」染玖道，「不知道為何，我體內紅力有些紊亂，我調息一下就好。」

染玖微微一笑。

紅力？

小黑蛇貼向了她的脖子，開始感觸她的脈搏。

好快！

師父這是怎麼回事，心跳這麼快？

染玖閉上了眼，努力沉穩思緒，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紅力上。

可不知為何，一閉眼，腦子裏就閃動著燼天的模樣，和他說過的話。

他說。

【師父不能吃乾抹凈了就走人的。】

【師父，我喜歡你。】

【師父不跟天兒同住，那天兒便來跟師父同住。】

【師父，這般，可好些？】

【師父，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染玖猛地睜開了眼，她竟覺得，她的心跳，更加快了。

而她的紅力紊亂，她的五感五識，竟放大了許多。

她一眼忘川。

視線，很快看遍了整個雲天闕，她可以看到雲真，雲真正在擺弄著他的義肢，染玖看到他時，他似有所察覺，抬起頭對她微微一笑。

染玖一頓，又看向了其他方向。

素律還在房裏呼呼大睡，無殉三人正四處尋找著她的身影。

那裏……咦，那個被她打跑了的鬼修浮世又偷偷回來了，頂著一身黑袍，藏身在了靜月湖人群中。

還有那昆吾眾弟子，還有那奚情，以及她跟隨著的燼天。

染玖的心又是一滯。

不想看。

她的視線一轉，到了靜月湖的擂台之上。

那擂台，好似有異。

染玖仔細看了過去，卻看不真切。

不一會兒，她突然覺得有些頭疼了，立刻將五感五識收了回來。

她微微睜開雙眼，眼前那條小黑蛇，正睜著大大的眼睛，沖著她疑惑地吐著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