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想過，她大方的對待這世上的人族。但人族從未領過她的情。她是否要嫉恨人族呢？

然而，染玖的腦子向來很直，思考過後的結果竟是，既然人族給了她一個這般有趣的天兒，她在人間行走的時候，又遇到這麼多形形色色而又極為有趣的事情。若仇視人族，天兒該如何自處？若傷害人族，那那些可愛的人與事是否會就此消失？

身為魔族的染玖，本性上竟比絕大多數的人類，更加善良。

染玖從來都不知道這一點，她只是在做著自己喜歡和願意做的事情。

她看向了眼前這百名劍仙。

這些劍仙，大半還在因為自己的悟道被打斷而憤怒地喋喋不休著。

甚至有些人無厘頭的怪在了被暴露真身的染玖身上。

聽著聽著，染玖的唇上勾起了一個笑意。

這種情況這種場景，她絲毫都不覺得奇怪。

人族雖然有著許多的美好，但人族確實狡詐而狹隘。

她既理解人族的缺點，便就能夠理解他們。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這是人類最常掛在嘴邊的話。

染玖輕聲對無殉幾人道，「不要讓他們打斷了天兒和小黑蛇的悟道。」

無殉幾人領命道，「是，大人！」

玉絮臉色深沉，他十分擔心染玖的處境。

染玖的視線掃到了他身上之後，立刻挪開，隨後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

玉絮立刻明悟，這是染玖給他的暗示，示意他放心。

染玖的視線又從這百名劍仙身上輕輕掃過。

思考片刻，雖然覺得無用，但她還是決定向這群人族解釋一番。

「今日，我染玖並不曾想對各位如何。本意也只是想送大家一場造化，卻沒想到被人打斷了。現在這樣並不是我的本意，打斷你們悟道機緣的，也不是我。」染玖道。

然而，結果和預料中的一樣，染玖微弱的辯駁起不到任何作用，劍修們看向她的眼神中依舊是濃濃的敵意。

奚情笑了笑，道，「染玖大魔王還真是好心呢，居然願意親自送天下修士一個這般大的機緣造化？誰知道這造化裡又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陰謀？」

奚情話音剛落，許許多多不屑於魔族甚至與魔族有著舊怨的人族劍仙紛紛點頭應是。

以前也做過數次辯駁的染玖，此刻也清楚的明白，在人族修士面前，哪怕事實真相擺在他們面前，他們都是可以不信的，更何況是她此刻的言語辯駁了。她此時言語辯駁，顯得蒼白無力。

不過，她原本也未指望這些劍仙能夠去相信她。說出來，也只是一種禮貌，或者是萬一的指望罷了。

燼天能夠感知到外面的一切，他神色微重，不免為染玖有些擔心。

平時，若是一次性遇到一名兩名劍仙，哪怕一次性遇到五名六名劍仙，都還好說。

今日場上這密密麻麻的，可是雲集著天下百名名劍修啊。

這情況，染玖想要順利脫身而出，並不容易。

眾人紛紛被打斷了悟道，然而論道台上的燼天卻持續在悟道。

有不少劍仙起了一些心思。他們紛紛大聲呵道，「燼天掌門，你師父可在此呢，你是否要再次將她封印在怒海海裡呀？」

「今日人族劍仙通通在此，正好可以協助你，再次將你的師父魔王染玖封印起來。」

「別說了，沒看那燼天與魔王染玖感情正好嗎？方才那一來二去擠眉弄眼的，誰知道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呢。」

「確實也說不定，我看這染玖生的的確十分漂亮。」

緊接著各種汙言穢語響了起來。

卻無人第一個動手。

往日的染玖雖然喜歡自己黑燼天，那也是她做的，別人做的她便十分不喜了。

她見燼天被這般黑了，心裏頓時不悅，她脫口而出道，「你們莫要誤會了，我或許有幾分喜歡我的徒兒，但他喜歡的，應當不是我。」

正在悟道的燼天，竟清清楚楚地將染玖的話聽了進去。

他頓時傻了，沒多久，心中泛起了一陣狂熱的欣喜，緊接著，又複雜起來，「……？？？」

他喜歡的，不是她？？

眾劍仙看著染玖，他們沒想到這魔王染玖居然當眾說起這種話來，當真是沒臉沒皮。

「身為魔王，居然勾引我們人族第一劍仙。當真是不要臉的貨色！」

「魔族果然是魔族，根本就不知羞恥！」

各種叫罵聲四處響起。

小黑蛇不由得抬眼看了燼天一眼。

他就是自己，所以，它能夠知道，此刻燼天面臨著一個十分困難的問題。

燼天花了千年時光，成為了昆吾掌門，又統領天下劍仙，並不是吃飽了沒事做。

他要影響人族力量，是有緣由的。

然而此刻，他對人族劍仙的影響力卻受到了根本的衝擊。

而，另一面，則是染玖，現在的染玖。

染玖被這般辱罵，無論如何，他都不能置身事外。

但，他此刻的三昧真火的領悟也絕對不能停。

他……

他要怎麼做？他要如何取捨？

染玖看向眾位劍仙，她想為燼天和小黑蛇拖延時間。

於是她耐著性子緩緩笑道，「你們覺得，何為善，何為惡？」

染玖剛一說完，眾劍仙不屑的呲了起來。「一個魔族魔王，居然同人族，言善惡？」

染玖彷彿沒聽到他們的嗤笑一般，她為了拖延時間，隻得繼續論道，「善有真善，假善。善有端曲之分，陰陽之分，是非之分，偏正之分，半滿之分，大小之分，難易之分。卻無，種族之分……」

「所以，何為善，何為惡。何為神，何為魔？」

「誰定的善惡，又是誰，定的神魔？」

「人一定擁有善惡？我看，善惡皆存於人心。如此，人一定是善，或者是惡？」

「人可欺，天可欺，心不可欺。人可瞞，天可瞞，心不可瞞。」

染玖說著說著，論道台旁的眾劍仙們，居然緩緩安靜下來。

何為善？何為惡？

染玖魔王方才給了他們一場造化，的確是真，因為種族舊怨，便否認了這天大的恩情，是否為善？

而，染玖魔王，無畏種族之分，這般慷慨布施，又十分是惡？

疑她人善心，否她人善舉。

是否應該，是否正確？

眼見著一名又一名劍仙陷入沉思，奚情立絕不妙。

她抬劍劍指染玖，怒道，「大家不要被此魔女欺騙了。此魔女，拐我昆吾掌門，乃我昆吾不共戴天的敵人！大家可別忘記了，千年前，她屠殺了多少了無辜人族，她是惡！絕對的惡！她今日這小小的布施，難道能彌補她千年前犯下的無數滔天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