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的晚上，下起了暴雨。

染玖撐著一把油紙扇，到了玉虛宮門口，玉虛宮門口處，燼天站在那兒，似又等候多時了。

染玖走了過去，燼天接過了她的傘，將她的傘收了起來之後，拍了拍染玖身上的水珠。

「快跟我進來。」燼天道。

染玖跟著燼天走進玉虛宮。

進入宮內，染玖便打算用力量烘乾身上的水珠，卻見燼天的雙手輕輕抬起，他的靈力向她的身上蔓延，忽而，轟了一下，染玖衣物裏外，便幹得十分透徹，因為太過輕靈乾淨，衣物都有些蓬鬆起來。

燼天又取來一件薄毯子，給染玖披了上，道，「今日這雨有些大了，我心裏既盼著你來，又擔心你著涼了。」

染玖抬起頭看他，「那你不知道自己去找我？」

若不是現在偽裝著奚情，她也不想這麼大雨出門的。

燼天的手扯著薄毯邊，抬眸看著她道，「我擔心，你會覺得我突然出現突兀了。」

燼天想見奚情，還思量那麼多？

染玖並未覺得多麼冷，燼天卻還是在火爐上煮了些酒，他將煮好的酒倒在了酒盞裡，遞給染玖道，「昆吾藥房自釀的逐香塵，喝一口暖暖身子。」

咦，這不就是幾天前她覺得特別好喝，然後喝了好多瓶的那個酒嗎。

染玖接過了酒，一口喝了下去。打算再問燼天要一些，卻見燼天從她手裏拿走酒盞道，「驅驅寒便可，不可多喝。」

「小氣。」染玖輕聲吐槽道。

燼天回頭，看向她問道，「嗯？什麼？」

染玖立刻笑著裝傻道，「沒什麼沒什麼，掌門聽錯了。」

燼天轉過身，將酒盞放到了一旁，隨後又坐到昨夜坐的位置上，拍了拍他左側的蒲團，道，「過來，坐這。」

染玖走了過去，坐在了蒲團旁邊，又笑眯眯地看向燼天道，「明日就試劍大會了，掌門今日需要我做些什麼？」

燼天推了些話本子到了染玖面前。「我選了三個小話本，趣味性都不錯，你挑著看。」

「你就沒有其他需要我做的事？？」染玖問道。

染玖指的是昆吾長老該做的事。

燼天看向她，「沒有。」

染玖十分不信地瞟了他兩眼。

燼天見染玖不信，燼天想到自己喊來奚長老然後只是給她話本子看的確有些怪異。於是隨便編了件事道，「我其實……想吃你燒的飯菜，但，今夜雨有些太大了。還是改日吧。」

剛一說完燼天便後悔了。

這些日子，總想著小師弟能吃師父的飯菜而他卻不行，也就一直惦記著。此次情急之下便說了出來。但這……似乎更無法解釋他為何喊她過來這件事了。

染玖看著燼天的臉，她突然湊上前。

「掌門餓了？」染玖問。

染玖盯著他的雙眼，燼天也怔了一下，道，「這些日子事務繁多，忙久了一空下來，便容易餓。」

染玖盯了半晌，隨後道，「那好，掌門等著，一會就好。」

隨後染玖大步走向玉虛宮的小廚房走了去。

目送染玖離開，燼天盤腿打坐，閉上了雙眼，傾聽雨水落地的聲音。

……

染玖藉著小廚房燒起了飯菜。

一千年的時光何等漫長，她本以為燼天和千年前一定十分不同了，或許她對他還有著千年前的師徒情分，但若是相處了幾日後，能夠感覺到他已經徹底不是他了，那麼對他下手，將不會再有那麼多的猶豫和苦楚。

然而，好像……沒有變。

染玖躊躇地側身拍了拍灶台，隨後伸出雙手，抬至胸前，左手手指劃破了右手手腕。

手腕裡，黑色的鮮血滾落出來。

她與普通魔族不同。像孤夜這等等級非常高的魔族，修鍊到魔王，魔氣凝結，血液自帶很高的毒性。她卻不同，她有兩種力量。一種紅力，一種魔力。

紅力凝結出的力量有莫大的好處，魔力凝結出的力量才是劇毒。

只是，自小，孤夜就從不許她使用紅力。

這是她至濃鬱的黑血，便絕對是奇毒，只要入嘴一點，今晚便可以殺了燼天。

染玖抬眼看著手腕上滾落出的血液，她遲疑了許久，最終滴在了那一盤紅燒肉裡。

染玖做了三道菜。青豆，青菜，和紅燒肉。

見到染玖端來這三盤菜過來，燼天感知到了，他站起身來，坐在小圓桌旁，取出逐香塵和兩個酒盞，拿出兩副碗筷。道，「一起吃吧。」

染玖懶散地坐在了燼天對面，燼天給她也甄滿了一盞酒，隨後，他拿起筷子，就打算吃起染玖親手下廚做的飯菜了。

他看了染玖一眼，用杓子舀了一杓青豆，吃了下去。

果然，還是那般味道。

燼天垂了垂眼，眸色溫暖柔和，「奚長老廚藝不減當年。」

染玖嗯了一聲，又看向了那盤紅燒肉。

「長老有些不悅？」燼天看向染玖，思索道，「是因為我讓你做飯做這些瑣事，你不開心了嗎？」

染玖抬頭看向他，半晌，燼天也安靜了半晌，染玖不打算繞彎子了，她最終下定決心道，「掌門，我有個問題。」

「你說。」燼天道。

染玖想了想，問道，「你和那大魔王染玖，當年是因何鬧翻的？」

燼天本欲夾向那盤紅燒肉的手停了下來，他放下筷子，抬眼認真看向她道，「我從未與我師父鬧翻。」

染玖追問道，「那你為何將她封印在了怒海？」

燼天遲疑了，他猶豫了好半晌，道，「我……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

「什麼理由？」染玖追問。

燼天頓了又頓。

他腦子有些亂，於是便拿起筷子，企圖吃些菜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於是，他再次夾向了紅燒肉。

見他夾起了紅燒肉，染玖腦子裏頓時一個激靈，反手便將紅燒肉的盤子給打翻了。

燼天的筷子懸空頓了頓，隻一瞬間，他便明白了染玖這反常的舉動意味著什麼。

「我不能說。」燼天道。

「你！」染玖憤怒不已，她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襟。

「奚長老！」燼天吼道。

染玖盯著他看了一會之後，才將他用力鬆了開。

她感覺心裏也堵得慌，隨後，她轉身大步走出了玉虛宮。

燼天目送她離開後，良久，才又看了看被打翻的紅燒肉。

「可惜……」

說著，他方才激蕩的情緒牽動了他體內的另一縷靈魂。

隻消片刻，燼天的雙手青筋暴起，他的眼中開始出現大量的紅氣。

那個令他十分厭惡的鬼魅女聲在他腦子裏響了起來，「什麼人能牽動了燼天掌門這麼大的情緒？莫非，方才那名女子，和染玖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