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陣前

11月6日晚18點13分。

京都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第一要員時隔數個小時，才掌握到了蟲群和艦隊的聯合動態。

蘇然的衛星升空，便為他自己的艦隊構建了一層「屏障」，哪怕是艦隊本身沒有進入全隱形狀態，靜默航行，軍方也很難在地球上迅速確定他們的位置。

不過，對於新京城的動蕩，第一要員卻幾乎沒有什麼表示。

他在拿到消息之後，只是看了一眼那位情報與偵查科的長官，掃了一眼便放下了前線的資料和略顯模糊的實時回傳畫面，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站起身來，來到了窗邊，凝視著外面的雪夜。

這是京都的第一場雪，只是小雪，雪勢不大，卻很細密，從第一要員所在的辦公室位置向外看去，整個城市彷彿都籠罩在這白色的飛花之中。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念起這樣的一句家喻戶曉的老詩。

後面的情報科主任有些戰戰兢兢，雖說艦隊和蟲群的聯合作戰計劃在數日之前就已經傳抵到了京都，而很多人對此也是一無所知的狀態，但身為情報科的主任，他當然是清楚的，而今天，艦隊和蟲群的弗加洛編隊匯合開始攻擊東瀛，他當然是震驚到了極點，若他沒有活了五十多歲，還是二十多剛成為公務員的時候，聽到這個消息他就該徹底慌了神了。

但現在他仍顯得有些驚慌，或許是因為這個消息過於震撼，也或許是因為第一要員的態度實在不夠明確，尤其是在這樣的一句沒頭沒尾的「忽如一夜春風來」之後。

第一要員可能是想要讓我和他說點什麼！

做出了如上的判斷之後，這位位高權重的主任才是猶猶豫豫地道：「這是《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

不料，他還沒有說完，便聽見那位第一要員略顯疲憊地道：「你下去吧。」

那位情報科主任這才是狐疑地點點頭，向後行去，退出了房門。

而那位第一要員仍立身窗前，看著外面悠揚飄落的雪景，沉默了好長時間。

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

……

同一時刻。

東瀛陳都城外海岸線。

「皇后五號正在下降，距離海平面高度還有一千兩百米，速度持續放緩中！」

「我艦隊已經進入指定作戰區域，現進入待命階段。」

「與指揮部通信良好、與艦隊其他戰艦通訊狀況受到了一定的干擾。蟲群使用的電漿炮引起的磁場擾動目前對我們艦隊內部通訊影響較大。」

「現在繼續彙報皇后五號情況。皇后五號仍在下降，距離海平面高度還有一千米，還有兩百米抵達指定位置。」

「巡天者的第一輪攻擊即將開始。」

一道道的信息，正如雨點般紛飛而至，落入艦橋艦長席的喬向晨的耳中，他的目光沉凝，正通過全息呈現看著艦隊下方的情況。

大海之中波濤洶湧，那些蟲子像是從深海裡爬出來的海妖一樣在這洶湧的海浪中翻湧，它們在這樣的極端環境下反而顯得如魚得水、如履平地。

到了這一刻，皇后五號已經徹底無法用肉眼看見，以弗加洛為核心組成的巡天者集群正在艦隊下方五千米、現皇后號上空兩千五百米的位置一字鋪開，猶如一片鐵幕在海洋之上延展，從空向下俯瞰，入目的便全是這恐怖而龐大身影的猙獰姿態。

伴隨著它們分散開來，從新京城到這裏，一直被它們拱衛當中的蟲族戰艦弗加洛終於又一次展露出它的身影。

那艘形如扭曲閃電的蟲族戰艦的位置高於巡天者陣列，在它們的正上方，艦身冰冷，卻沒有武器要開火的樣子。

喬向晨看著這一幕，在通過計算機分析數據確認後，立馬向蘇然所代表的總指揮部道：「弗加洛沒有要開火的意思。我建議全艦隊警惕。」

蘇然那邊立刻給予肯定的回答。

而在半空中，以兩艘啟明者號為首，剩餘的十一艘殲擊艦開始緩緩分散，以一個巨大的半圓形將這一海域囊括其中，艦隊的正向就是崩塌陸沉的九州島陳都城一線。兩艘啟明者號則分別位於這個半圓的三十度和一百五十度位置，其艦身更為靠前，有掠陣之意。

伴著艦隊飛行的、續航能力較強的夜鶯飛行器也跟著散開，無人機從殲擊艦和啟明者號之中被大量投放而出。

因為這一次是軍團級的遠距離作戰，艦隊攜帶的戰鬥機並不多，夜鶯飛行器加上攻擊無人機，一共只有一百五十架，在這昏沉黑暗、波濤洶湧的海洋戰場之上，騰飛於龐大的戰艦與巨大的巡天者之中，就像是一頭頭翩翩飛舞的海鷗，若從很遠的地方眺望，甚至會忽略這些戰鬥機的身影，只有殲擊艦和啟明者號上的嵌入式巨大照明設備的閃光能映亮這些偶爾一掠而過的戰鬥機。

不過，這一刻戰場上的主角不是戰鬥機，也不是艦隊，而是蟲群。

此次聯合作戰，蘇然和蟲群之間早已通過孢子生命達成了協議。

蟲群主攻，艦隊輔助。

因此，巡天者將發起第一輪的攻擊。

此時此刻，那些巡天者的身軀之上正逐次亮起光芒，藍色的閃光從它們的身軀內部明亮閃爍而起，讓它們一顆顆如同黑夜怒海上的雷神一樣，整個大海與天空，甚至艦隊都被映照成了幽藍。

然後在下一刻，巡天者的轟擊才轟然而出。

無法計數的電漿球掠過與正在低空位置沉浮的皇后五號殲擊艦擦肩而過，一顆顆鑽進波濤洶湧的大海之中，將海洋之下都映照的一片明亮。

若這時候你離的極近，甚至能觀瞧到海浪間的浮屍、碎石和死魚，以及幾乎已經全面崩塌的島嶼和大陸板塊。

但巡天者擋住了這一幕，這只是讓曼陀羅號的陸地模擬和復原進程又推進了百分之十三而已。

這時候，曼陀羅號上對陸地損毀的分析進程已堪堪進行到了百分之六十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