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這是我們的故土家鄉

「東哥，你還剩下幾艘戰艦？」喬向晨笑著搖了搖頭，道，「為了炸毀七千米戰艦，你的戰鬥群已經付出足夠慘重的代價了。你就算想攔，憑你手上這點力量也根本不可能攔得住比鄰星艦隊了吧？所以，東哥，我來，我們第三戰鬥群，給咱們新京艦隊創造最後一次機會。

「我的艦隊裡大都是軍人，我的選擇也是他們的選擇，固國安邦、戰死陣前，是我們永生的榮耀。

「星空對於我們來說太過遙遠，也太過漫長，我們無法想像遠離故土懷著仇恨流浪的生活究竟是什麼樣的。

「所以，請讓我們殘忍地將那樣的人生留給你們吧。」

太空中，從外圈殺進來的兩個新京艦隊戰鬥群卻在緩緩分開。

喬向晨所在的第三戰鬥群正以首位的旗艦紅色先鋒號為首抬升高度。

而喬向晨的話卻在迴響，迴響在新京艦隊之中。

「我，喬向晨——將帶第三戰鬥群繼續衝鋒，阻攔敵艦，請新京艦隊不要回頭、不必回頭。」

黑暗的星空中，第三戰鬥群猶如離弦之箭和蘇然所率領的地球方向新京艦隊擦肩而過，撲向正面的比鄰星星辰級戰艦。

胡華暉顫聲：「指揮官閣下？」

蘇然隻覺得彷彿有什麼東西壓在了自己的心裏，是如此的沉重，他看著那掠空的閃光，一字一句道：「全艦隊全速推進，準備躍遷。」

新京艦隊彼此的距離越拉越遠，第三戰鬥群已展開自殺式攻擊，用死亡寸土必爭地拖住比鄰星艦隊的腳步，黑暗的星空中，處處皆是第三戰鬥群戰艦爆炸的閃光。

冰冷的星空中，比鄰星艦隊依次結陣，一艘艘戰艦如同閃光燈一樣閃爍打擊、瞬滅、再閃爍。

彷彿整個星空都是它們的光芒。

而在這光芒之下，第三戰鬥群顯得是如此的脆弱與無力。

打光了啟明者級戰艦還有護衛艦……打光了護衛艦還有雲城號……

他們真的做到了，他們短暫地拖住了那恢弘不可一世的比鄰星艦隊，用死亡和生命。

【您的個人郵箱收到喬向晨艦長的一封音頻郵件。】

在躍入躍遷通道的最後一刻，蘇然回望那片戰場。

喬向晨最後的音頻郵件卻已經開始緩緩地陳述。

他的語氣是那樣平靜。

「蘇然，這是我剛臨時錄的。

「這是我第一次用這個功能。

「我其實想和你說聲對不起，為的是我在新京艦隊當間諜這件事情。

「當然，因為我的不成功，這在艦隊裡幾乎不是秘密，東哥天天拿這事情來調侃我，看起來你也並不在意。

「但事實就是如此，我確實當了間諜，而你還把我當朋友、當兄弟甚至忍著我來當這個間諜。

「平時一直張不開口，但今天，這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我得和你說聲謝謝、說一聲對不起。

「也和我跟東哥說一聲對不起，之前來的時候，我確實和他說好了，他來走這最後一程。

「哈，我想他也不會怪我的。

「你也別覺得我是為了大夥兒犧牲的，我就真的只是不想走了。」

「喬瘸子……」

蘇然聽著、聽著，在那躍遷的最後一刻，眼睛淒厲地血紅，一字一句嘶聲道：「給我向比鄰星艦隊發去一道信息……告訴它們、告訴它們……

「亡族滅種、滔天之恨，我們新京艦隊無論去往何地，無論行至何方，無論是活著的人，還是死為鬼神者，都將永遠記住這一天，世世代代，隻為重返故土、雪此血恨！」

……

遠空。

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

一艘艘戰艦殉爆，徐如山也已戰死。

喬向晨凝望著遠方——自己最後的信應該也已經到了蘇然那裏了吧？

「蘇然，雖然我加入咱們新京艦隊也很長時間了，但在骨子裏，其實我覺得我還是一個軍人。

「我在這顆星球長大、在這顆星球戰爭，我的親人、我的朋友盡皆埋骨於此。

「因此，我無法看著別人踐踏這片土地。

「如果這顆星球要滅亡。

「那麼，我一定要死在那前面。

「因為這是我的故土。

「所以，戰死在這裏，戰死在家園之前，是我自己的選擇，也是我輩軍人最好的歸宿。」

紅色先鋒號，在劇烈地搖晃。

護盾已被擊穿，敵艦的打擊像是一片汪洋的光之海洋呼嘯而來。

甚至連躲……都已沒有躲的餘地了。

喬向晨從自己的艦長席上站起身來，最後一眼看向的是比鄰星星辰級戰艦背後的那顆星球。

那顆蔚藍的星球。

故土。

家園。

亦是他的埋骨之地。

光芒吞沒了紅色先鋒號，龐大的雲城號級戰艦在太空中一節節地崩潰爆炸。

那耀眼的閃光成為這個軍人最後的聚光燈。

新京艦隊。

第三戰鬥群，全軍覆沒。

……

「當然，現在，我是新京艦隊的軍人。

「所以，蘇然。

「我，喬向晨。

「在這裏，代表我們第三戰鬥群全體戰士向新京艦隊送出最後的祝福。

「希望此去星空，光明坦途，未來可期。

「但也請別忘記，我埋骨於此，家園故土，總要一雪此恨。」

……

同一時刻，星空的遠端。

未知之地。

新京艦隊正從躍遷中跳出，傷痕纍纍的一艘艘戰艦慘烈無比卻不多等待便又馬不停蹄地進入躍遷再一次遠離。

躍遷……逃亡……

星空在急驟地變化，一切都在拉遠。

新京艦隊參照著蟲群的星際航圖做了一些改變，在可能安全的路徑上進行躍遷，遠離地球，遠離比鄰星。

而新京艦隊中卻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雲城號中，李依蘭擔憂地抬起頭來，從下達最後發送給比鄰星艦隊的命令之後，蘇然就坐在那裏，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下達過一個命令了。

是因為現在已經徹底脫戰，沒有必要再下達命令了嗎？

還是說……

李依蘭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話到了嘴邊卻硬生生是一句也說不出了。

艦隊之中，每個人都沉默著。

蘇然坐在首位的艦長席之上，眼前是一片黑暗的星空。

地球、比鄰星戰艦、火光都已消失不見。

無垠星空是如此沉暗。

他們這一刻就立身在這片黑暗裏。

宛如黑暗森林中獨行的野獸。

從這一刻起，他們是星空的流浪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