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我們的夢

蘇然加快了地球文明的進程既是好事，但也更早地將這顆星球引入了危險之中。

像是感受到什麼一樣，李依蘭忽然說道：「我們很快就能回家了，對嗎？」

蘇然轉頭看向她。

女人的眸子在遠空的光芒映照下顯得格外明亮，她幽幽地說道：「未來城……新京艦隊……探索宇宙……未來……也已經近在咫尺了。

「那是我們的夢啊！」

女人的眼睛正在遠處的宇宙的輝煌裡熠熠閃光。

蘇然凝視著她，緩緩說道：「沒錯，未來，已近在咫尺。

「我們的夢，也已近在咫尺。」

鬥轉星移，腳下的行星正迎來又一朝的日出。

……

這一日，位於目標行星第三星上、運轉了上百日月的龐大開採工廠大半的器械漸漸停止運作。

大量從各個艦隊之中調集來的戰士們正重新匯聚在工廠外環位置的一個巨大的密閉大廳裡。

近萬人。

而兩架無人機正在半空中飛旋，將這裏的畫面實時傳輸給正位於太空中流浪者號中的、位於其他崗位上的艦隊成員們。

人們交頭接耳，有些議論紛紛。

——從此前的地球之戰大敗後，新京艦隊一路退到這裏的目標恆星系，各級部隊的艦員、戰士被重新改組變成了「挖煤」的工人，雖然用的是現代化的器械，但為保證在人手不足的情況下的全力運轉，軍隊化的管理略有些鬆散。

不過，這些議論聲很快便停止了。

因為這些人很快發現，一道道他們無比熟悉的身影正從人群中緩緩行出。

那些人，皆是曾經新京艦隊編制體系下，一個個戰鬥群、一艘艘戰艦的指揮官和艦長。

佟妙秋、胡華暉、林遠東、李依蘭、李鶴軒、周誠、安吉拉……

伴隨著他們一個個從人群的最後面走上來，一步步來到人群的最前沿，哪怕他們沒有任何人一個開口說一句話，哪怕沒有多看其他那些老下屬一眼，那些還在彼此議論、混亂站立的人群們也漸漸地站直了身軀，編隊，站在自己的艦長身後，站在自己所隸屬的戰鬥群之下。

數萬的艦員、戰士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裏就重新恢復了平靜，每個人要腰桿筆直，站立在自己應該有的位置上，隱隱能看出來，是四個陣列，而在四個陣列裡，有一個陣列的人格外的少，而人與人之間，也空了很多位置，那些人現在並不在地面上，而在天空中的流浪者號裡，而也有一些，永遠也不可能回來了。但他們的位置，仍被本能地空了出來。

一時之間，這空蕩蕩的密閉大廳之中，便只剩下了無人機的引擎聲，還有那些艦長和指揮官的腳步聲。

一聲一聲，回蕩在人們的心間。

他們走的很慢，從人群的最後面走到最前面花了整整兩分鐘，但在這個過程中，他們皆目不斜視，正視前方，落下的每一步都極其穩健。

直到他們站在了一個個陣列的最前面。

站在了這萬人的戰士之前。

站到了那些屬於他們自己的位置上。

這一刻，場中才徹底安靜下來。

而這時候，前面的高台上，才緩緩行出了一道身影。

那正是新京艦隊的指揮官，蘇然。

他立在這萬人之前，檢查了一下自己麥，目光在那四個陣列中央空出來的一個正好能再站下一個陣列的空地上深深看了一眼，然後緩緩開口：「我是誰，我想不必自我介紹了，如果有不認識我的，請自覺出列，去隔壁和尖塔生物一起住吧。」

蘇然開了一個不怎麼好笑的玩笑，下面也沒有笑聲。

蘇然隻搖搖頭，道：「上一次新京艦隊全員列陣的時候，還是月球軍演的時候，然後就是比鄰星大戰，這匆匆幾個月，彷彿做夢一樣。

「但，我顯然不是在做夢。

「因為你們就已經在提醒我來，那些空蕩蕩的位置就在提醒我們，這不是夢。

「不僅僅不是夢，更是刻骨銘心的創痕。

「與比鄰星艦隊一戰，我們損失慘重，很多人永遠也回不來了，但大家仍空著那些位置，我明白，這是因為沒有一個人忘記那一戰，沒有一個人忘記那一戰我們戰死了多少人、又是多少兄弟付出生命才讓我們能夠活著站在這裏。

「更沒有人忘記，現在比鄰星的戰艦仍停靠在我們的星球之上，在踐踏我們的文明和民族。

「我很高興，今天沒人忘記。」

蘇然說到這裏微微頓了頓，吸了口氣，才緩緩說道：「這段時間以來，真的發生了很多事情，我也知道，比鄰星一戰，給大家留下了太多不好的回憶，但那不是終點，我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在我們離開那片星空，讓我們的星球讓給別人的時候，我們向比鄰星人發去了最後的一道信息。

「那道信息很長，但意思只有一個：滔天血恨，絕不姑息。

「而這四個月來，我們在這裏日以繼夜的準備，為的也就是這句話。

「我知道，你們也一直在等待著、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而現在，我可以告訴諸位，重返家園的那一日，即將來臨。

「因此，今天，我以新京艦隊指揮官的身份召集諸位，停止資源的開採、停止工廠的運作、停止你們手中任何備戰之外的其他工作。

「從今天起，艦隊將重新編制，你們將再一次投入訓練。

「而這一次，不是3D打印機使用培訓、也不是引力工程車的培訓，而是武器使用的培訓、新戰艦的磨合、是應對戰爭的訓練。

「——這是為了我們重返家園而走出的最後一程！」

蘇然說到最後一句，已是聲震全場，隆隆回蕩。

這一刻，流浪者號中，在這巨大的大廳之中，先是一片沉默，然後……

站在前沿的林遠東微微踏前一步，用不標準的姿勢震擊自己的胸膛，大響聲中，青筋暴突，發出怒吼：「故國家鄉，寸土必爭！」

下一刻，便是那震天的高呼。

「故國家鄉，寸土必爭！」

「故國家鄉，寸土必爭！！」

「故國家鄉，寸土必爭！！！」

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裡，蘇然忍不住微微後退半步，這一刻一樣新潮澎湃，他看見無數道目光聚焦在自己的身軀之上。

那些目光帶著千言萬語，卻只有一句話。

正是這萬眾的山呼。

重返家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