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的人瞬間緊張了起來。

穆岑的眼神倒是帶著安撫的作用，就這麼看著李時厲，也就憑著李時厲抓著自己，並沒任何掙扎的意思。

李時厲低頭輕笑，眉眼裏的笑意越發跟著明顯了起來，抓著穆岑的手不曾鬆開：「放……放過……剩下……下的人……放過……過……戴……戴家……」

穆岑搖頭：「你知道，不可能的。」

李時厲又笑，是無奈和自嘲，他自然知道是不可能的，這麼多年來，如果就憑李時厲一人，沒戴家在背後支持，不可能走到現在的，而李時厲出事，這種事從來都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但是若是這人失敗，那就是株連九族。

自古帝王都不可能留下這樣保留禍心的人。

好似在穆岑的否認裡，李時厲也沒意外，早就知道了這樣的結果，平靜的看著穆岑。

「你如果說的話，也許還有機會。」穆岑忽然開口。

李時厲搖頭。

穆岑的目的是什麼，李時厲一樣清楚，又豈能輕易的中了穆岑的圈套，把所有的人一五一十的和穆岑招了。說了，就只會死的更徹底而已。

穆岑也沒勉強。

而李時厲忽然就這麼把手探入了胸口，穆岑擰眉，李時厲的動作微微顫顫的，看的出毒素又已經開始發作了，之前的鎮定藥丸並沒太大的用處，這樣的發作，幾乎是要瞬間把李時厲逼到了極限。

但是李時厲手中的動作並沒停下，仍然在胸口拿著什麼，穆岑沒阻止。

一直到李時厲從胸口拿出了一枚玉鐲，就這麼顫抖的放到了穆岑的手中，穆岑擰眉，不太明白，而李時厲的笑容卻跟著燦爛了起來。

這樣的燦爛，就好似在和穆岑在道別。

穆岑還沒來及開口，李時厲已經艱難的說道：「收……收好。我就……就沒……沒任何……何遺憾了。」

話音落下，李時厲的呼吸開始越發的局促起來，很快，他劇烈的咳嗽，一口烏黑的血吐了出來，沒一會，這樣的血一口接一口的來，把穆岑的衣服都給徹底的弄髒了，地面更顯得觸目驚心的多。

「好好的……」李時厲的呼吸更艱難了，「我……我不能……再……再守著……守著你了。」

話音落下，李時厲就徹底的沒了氣息。

周圍的人更是靜謐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而李時厲的最後，幾乎沒一句話都是對著穆岑說的，一字一句都顯得再認真不過，也好似完全不介意現在的情況，更清楚自己的命運，所以就這麼肆意的把自己心底的話說了出口。

而穆岑聽著，那臉色變了又變，說不出的感覺。

「他死了。」等了一陣，好似穆岑回過神，探了探李時厲的鼻息，這才平靜的說著。

李時淵已經走到了穆岑的邊上，穆岑站起身，李時淵快速的扶住了穆岑，示意一旁的禦醫上前。

禦醫從驚愕裡回過神，一刻都不敢怠慢，立刻走上前，處理了穆岑的情況。

穆岑倒是安靜，沒任何的反抗。她的手裏抓著李時厲遞給自己的玉鐲，眼神落在李時厲的身上，並沒挪開，一直到李時厲被人拖走，禦龍殿的地面也徹底的被收拾乾淨，穆岑的視線才挪了回來。

而手中的玉鐲，穆岑也沒鬆開過。

禦醫更是大氣不敢喘息，就這麼快速的給穆岑處理了之前不小心碰到的傷口。

穆戰驍和龍少，容寺和容九留在禦龍殿內，剩下的人早就退了下去，厲王府裡的每一個都已經被控制了。

而和李時厲有往來的人，李時淵早就第一時間得到確切的名單，自然也是被控制著，這個前朝公主的事遺留了十年的光景，在這一刻徹底的落下了帷幕。或者說，前朝公主從穆知畫被人換臉開始，就已經存在了。

一個人的心思能有多深沉，才可以一步步的讓事情演變到今天。

若不是情字相困，或許李時厲的性格真的可以拿下帝王之位。而現在去判斷誰是一個明君，誰是一個暴君，好像也變得不合時宜了。每個人在當下所做的事情都不會一樣，也許有朝一日，若是位置調換，李時淵也是如此。

千古帝王之位，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不僅僅是寇，還要把性命交代出去。

穆岑無聲自嘲的發笑。

而周圍的人安靜的一言不發，就連李時淵的眼神都跟著沉了下來，一言不發的看著穆岑，最終，李時淵的眼神是落在了穆岑手中的玉鐲上。

除去穆岑，大概宮內的人都很清楚這個玉鐲的來歷。

這是太皇太后在戴芷嫆進宮的時候，親自給戴芷嫆的，而戴芷嫆很早就說過，這個玉鐲是要給未來李時厲的皇妃的。而一直到現在，李時厲雖然側妃無數，但是卻從來沒立過正妃，正妃之位一直空懸。

不管李長天在的時候怎麼指婚，李時厲都無任何的興趣，戴芷嫆不管怎麼不高興，李時厲也不曾妥協過，這厲王妃的位置一直空懸，從來沒有一個著落。

到現在，好似忽然就明白了。

李時厲不立妃，是因為他從來都把這個厲王妃的位置留給了穆岑，大概從穆岑嫁入東宮的那一刻開始，李時厲的心思和李時淵是一樣的，只是李時厲更善於隱藏，才不會被任何人發現。

而這樣的愛，埋藏了無數年，愛的多深，才可以如此。

「我先送你回宮。」李時淵很久，才打破了這樣的沉默。

穆岑點點頭，沒拒絕，站起身，李時淵主動牽著穆岑的手，直接朝著禦龍殿的寢宮走去，事到如今，並沒任何好隱瞞的，穆岑的身份沒被承認，但是人人都知道，不承認的原因，只要是經歷過幾年前的事情，都眾所皆知。

很快，兩人的身影沒入了寢宮。

穆戰驍和龍邵雲彼此對視一眼，最終兩人誰都沒開口說話，容九和容寺也是微微的驚訝後，就跟著安靜了下來，也沒再開口。

禦龍殿內，也靜謐的可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