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卜沒有再多跟她說什麼，畢竟是別人的感情，他一個外人說兩句就行了，摻和的多了反而會適得其反。

芝卉跟李卜在院子裏喝了一會兒酒，有點醉意的時候她一個人踉踉蹌蹌的回去了，回去之後躺在床上沒多久就睡著了。

睡著之後她做了個夢，夢見老三氣勢洶洶的回來，踹開門，拿一把劍指著她，質問她：「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殺我母親？」

她怔怔的看著他，解釋說：「不是我，我沒有這麼做，你不要相信芝婭的話！」

但是老三根本就不聽她解釋，持劍就刺穿了她胸口。

芝卉一下從夢中驚醒。

這個夢做的實在太真實了，真實到她醒來後一直摸著胸口喘氣，好像那裏真的有一個傷口。

她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四周靜悄悄的，彷彿周圍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她突然覺得孤獨，心裏有莫大的悲傷突湧而來，一個人坐在床上發獃，過了許久，直到有人敲門她才反應過來。

「誰？」

門外的人沒有回答。

芝卉隻好下床去開門。

門外也黑咕隆咚的，她只能隱約看見門口站著的人的輪廓，不過只要輪廓就夠了，儘管看不清人臉也不難認出來那人就是老三。

芝卉緩了緩，平靜開口：「你來幹什麼？」

老三問她：「怎麼不點燈？」說完低頭看她，又道：「光著腳不冷嗎？」

真是稀了個奇的，老三什麼時候說話對她這樣溫柔關心過？

芝卉心裏沸騰了一下開始懷疑，剛剛自己被刺應該是真的，這才是做夢吧？

又或者是她做了個夢中夢？

這感覺太不真實了！

她搖搖頭，心說肯定不可能，然後打算關上門回去接著睡，看能不能讓自己醒過來。

但是老三卻伸手抵住了門：「我聽他們說你晚上沒有吃飯，回來的時候給你......給你帶了點兒吃的，你......你吃了再睡吧。」

芝卉還是楞楞的：「到底是我在做夢還是你在做夢？」

老三納悶：「什麼做夢？」

芝卉給自己胳膊上擰了一下，疼！

能感受到疼那就肯定不是做夢了。

這居然是真的？

她變了表情：「不是讓人帶你出去找證據了嗎？那些證據你應該都看過了，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老三道：「你餓不餓？」

「我問你話呢！別岔開話題！」

老三把手裏的東西塞進她懷裏：「看過了，也什麼都知道了，你什麼時候打算帶我去見我爹娘？」

芝卉奇怪的很：「所以你就沒什麼想跟我說的？我殺了你母親你不恨我？」

「不是你殺的。」老三冷靜陳述事實，眼中無悲無喜，平靜的很。

「這會兒怎麼又相信不是我殺的了？芝婭不是都給你看過證據了嗎？口說無憑，你心裏不就這樣想的嗎？」

老三看樣子不太想繼續跟她討論這些事：「時候不早了，你吃了東西就繼續睡吧，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明天我們能儘早出發。」

他轉身走下台階，隻留給芝卉一個稍顯落寞的背影。

芝卉楞楞的，有點搞不明白他的做法。

但她還是把老三送來的東西都吃光了，很意外，他帶來的東西居然都是她喜歡吃的。

芝卉記得她特意告訴過老三她的喜好，但當時老三正被她糾纏的不堪其擾，想也沒想就回了她一句：「你不用特意告訴我這些，我也不想知道。」

那之後她也再跟他說過，本以為他都不記得這些，可現在看來，他心裏全部都有，原來是偷偷記在心裏了。

芝卉心中一暖，吃的更開心了。

這一夜芝卉幾乎沒怎麼睡得著，第二天她特意起了個大早，一打開門，看到老三就站在她房間門口。

這就有些驚喜了。

芝卉故作淡定的走過去，肅著一張臉問他：「你怎麼在這兒？」

老三道：「等你啊，我們不是說好了今天去看我爹娘？」

芝卉心裏腹誹：「誰跟你說好了？」

但看到他肩上的露水就知道他肯定已經等了許久，到嘴邊的話反而不忍心說出來了。

「那愣著幹什麼？走啊！」

老三屁顛屁顛跟在她身後，看她轉頭往裏面去，忙道：「國公那兒我都已經說過了，他同意了，就是讓我們快去快回。」

芝卉背著手嘀咕：「那你不早說。」

老三又道：「門口的馬車也已經準備好了，出去就能走了。」

「行啊你，準備的挺周全啊，難怪你今天這麼殷勤對我這麼好，原來就是怕我不帶你去找你爹娘啊？」

老三張張嘴，欲言又止。

兩個人出門上了馬車，芝卉到底沒忍住，問他：「你昨天出去應該什麼都知道了吧？從昨天晚上回來你就一直很奇怪，難道......」芝卉突然轉頭看著他：「難道是在心裏想著怎麼殺了我？」

老三擺擺手：「當然不是，你怎麼會這麼想？」

「知道你娘是怎麼死的了嗎？」

老三點點頭：「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不想再提這件事了。」

昨天那個人告訴老三，芝婭給他看的卷宗也是可以作假的，當然他也可以懷疑芝卉給他看的卷宗是假的，不過這就看他打算選擇相信誰了，如果相信芝婭，那他今天出來尋找證據的舉動就是多此一舉，當然如果他選擇相信芝卉，今天出來也是多餘。

現在他的選擇已經很明顯了。

芝卉撇撇嘴：「愛說不說，反正現在這些對我來說都不是很重要了，你不是厭煩我嗎？等會到衛國我就不會再纏著你了，我雖說身為一國質子，但條件還是有的，總沒那麼差，我就不信會沒人要我，我找個喜歡我的不比一個勁兒熱臉貼冷屁股舒服？」

她說這話的意思就是打算放棄了不再喜歡他了，這次出去就是結束。

老三默默聽著，咬著牙一聲不吭。

他從昨天到今天忽然變得這麼殷勤，芝卉還以為他開竅了，說這話本身也是為了激他，就指望他能開口說上兩句反駁的話呢，可他倒好，居然還沉默起來了，自己把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他還是沒有反應。

看來又是她自作多情。

芝卉也就賭氣不跟他說話，一路上兩個人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老三父母安葬的地方是個山清水秀的林子，當初他母親就是邀請芝卉的母親在這兒見面並打算殺了她的，後來人死了，乾脆就就地安葬，反正這兒風水也不錯。

兩個墓碑緊挨著，上面寫著老三父母的名字，墳上沒有雜草，碑前放著貢品，看來經常有人過來祭奠打掃。

芝卉道：「這是我娘以前交代的，她倒是挺欣賞你爹的為人的。」

老三走上前，噗通一聲跪下，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沉默了許久之後磕了三個響頭。

芝卉想著，或許是自己在這兒他有許多話說不出來，就走遠了些，留下她們一家三口團聚。

她一個人百無聊賴的撿了根樹枝玩兒，坐在石頭上發獃，等了不知道多久，身後忽然有人拍了她一下。

她一轉頭，見是老三。

「走吧。」他平靜的說。

芝卉驚訝道：「走？就......就這麼走了？」

沒見到的時候心心念念想要來，看那勁頭大有找到了就在爹娘墓前定居永遠不走了似的。

可現在見到了居然沒說多久的話就要走？

「你有沒有有想過，你這一走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才能再見到他們，真就不再待一會兒了？或者你也可以把他們遷回衛國去，也就是路上費點事兒。」

老三搖搖頭：「該說的話我都已經說過了，母親本就不屬於衛國，她心之所向也不是衛國，她這一生愛的牽掛的都在這兒，而父親這一生所愛所牽掛的都只有母親一個人，母親在哪兒他肯定就要在哪兒，所以把他們留在這兒才是最好的。」

「你想通了？」

老三點點頭。

芝卉又問：「你就一點兒也不恨你的母親嗎？」

「我不知道。」

真的沒有恨嗎？怎麼可能一點兒也不恨，她眼中從來沒有他，甚至討厭他，她還殺死了父親，雖然並不是有意，但如果她當初沒有不辭而別，父親也不會追她到古月，他也就不會經歷那一段悲慘的人生，從此顛沛流離居無定所。

可人都已經死了，再恨又有什麼用呢？有些事註定只能成為遺憾，再恨都不會回到過去了。

芝卉在這一瞬間突然很心疼他，甚至還有種想要把他摟在懷裏好好安慰一番的衝動。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

回去的路上老三忽然指著路邊賣肉湯的鋪子對她道：「你不是喜歡吃肉湯嗎？這兒正好有一家，我們去吃吧？我請你！」

芝卉心裏咯噔一下，然後故意做出滿不在乎的模樣來道：「誰跟你說我喜歡吃肉湯了？」

「我記得你說過的。」老三補充：「在衛國的時候，你說你特別想念家鄉的肉湯，我不可能記錯的。」

芝卉掐著腰反問：「你記這個幹什麼？誰讓你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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