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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龍八部之梁蕭》第943章 如此的夜,令人心緒難寧
鬥轉星移,已過三更時分,公子在禦書房的案邊椅上,一伸懶腰,有幾分睏倦:「他奶奶的,終於只剩最後一個摺子。這戶部到底搞甚麼名堂,總在催撥款項,甚麼賑災救民,前幾個月不是撥了一筆救水患和天災款麽?怎麼又想出安善流民過冬這招?當國庫是甚麼,錢莊麽?」

轉念一想:「幸好朕的新世紀生意不錯,最近又開發了幾件新玩意,得到周邊各國的美譽,這才客源紛遝,錢財滾滾。不然以如今多事之秋,先前戰亂才斷,局勢剛穩,軍隊要休養生息,老百姓也需要安居樂業。算了,快過年了,就讓天下人都能過個好年吧,撥便撥。」

此帝冥思一會,沉吟道:「一百萬足夠了吧,再多朕可就拿不出來了。」當下禦筆一勾,在戶部尚書的摺子上寫了個準字,將大筆一扔,一面右手揉著左肩,一面站了起來,有幾分起疑:「雪兒說待我批完摺子,上她那裏過夜。」

一提起這個,心底便來氣。都說女人似水,一旦較起真來,便波瀾壯闊,濤聲驚天;若換平常,女人小鳥依人之時,當真看不出有哪點波瀾之驚。別看梁雪平時一副規規矩矩,大家閨秀模樣,實則骨子裏點子多著哩,只是事不關己,才然提不起那份心思去多事。

如今威脅到自身福祉,她豈能善罷甘休?公子那是好說歹說,總算說服妹子就寢,這才一人獨往禦書房,夜批奏摺。眼下事已忙罷,一身輕鬆,在琢磨著到底該不該上佳人那裏請罪?立誰為後,其實心中一直有主張,只是想不到向來不為名利所擾的大將軍諸葛淳瑞。

他居然為了女兒,也來爭上一爭。想到這個,大為頭痛,也罷,公子大嘆一聲,吐出胸中所有的悶氣,滅了燈火,緩步出門。至院中,一抬頭,就見漫天星鬥,夜色甚有幾分淒迷,不由悵然,心道:「此等夜色,朕無福消受,還是早早歸去吧!」信步移駕,徑走佳人道。

不知為何,自從去一趟天牢,回來之後,心中隱隱覺得哪裏不安,似乎要出些甚麼事兒。此乃不好的先兆,那種感覺越加強烈,記得以前也曾有過,彷彿就在近幾日發生。以前還好,至少有一些提示,可如今除了令人心緒難寧,其他甚麼也沒有。

懷著這種情緒,獨走其間,夜裏極為寂靜,偶有風盈掠過冬寒。拽步至一轉角,風偏大了些,公子有些難以睜眼,忽聽清咳一聲,如此的夜透著幾分詭異,冷不防令他心弦一顫,隻當有人在跟他打招呼,他一向膽大,突如其來的一嚇,隻一瞬,心又少安,當下緩緩轉身,卻不見人在。

他有些莫名其妙,糊塗了,迷惑之際正欲離去,耳畔徒聽一個沉重的聲音直擊心坎:「譽兒.....」此聲呼喚雖隻得兩字,卻包含了無限的慈愛。

公子錯愕,聽其聲源乃西南一方,當即回首,果見一處陰暗處,立有一人,周圍燈籠甜映,此人身健高雅,長袍掠影,在地上托得修長,面有幾分懊苦之色,一眼認得是父皇段正淳無疑。此老聲喚不久,距離數丈處,就聽樹葉響一下。

那裏坐著一位俊青年,人有幾分憔悴,更添一些無精打采,夜色之下,背對著老父,彷彿有千萬難言之隱。他肩頭顫動,雙眼閃爍晶瑩,卻極力忍耐,不讓其滑落。

公子皺眉,心道:「段譽?深更半夜的,他內傷剛好,卻不好好休息,來此作甚?」忽見段正淳走近,面上搐動叫喚:「譽兒,難道連爹你都不理了嗎?」段譽聽了揪心,眼淚不爭氣滾了下來,沾濕了一襲衣角,公子怕被人發現,就退隱一旁廊柱,密切關注。

過了半響,段譽收了淚,抹乾眼角,離欄轉身,切切喚了一聲:「爹!」剛拭去的淚痕,又染上了新的酸液,起步奔去。皇爺聽了,淚如珠滾,也急步趕前。

他二人雙手一觸,都心頭千千結,忍著酸澀,抱在了一塊。那段譽雙眼一閉,兩行清淚嘩啦淌下,點點浸濕了皇爺後肩衣衫。這皇爺老淚縱橫,早已迷糊了一大片。二人就這般相擁著,彷彿闊別多年的父子,又更像朋友。

突然,那南王段譽反應過來,就推開皇爺,急急後退,慌張為禮道:「皇爺,請恕罪,在下不是故意的?」眼見兒子對自己這般拘謹,這般陌生,段正淳心中一痛,嗓音有些哽咽:「譽兒,我是你爹呀,怎麼如此生分?」

段譽腦袋直搖:「不不,您不是我爹,我爹......」心道,「我爹在哪,其實我也不知道,也許母親會知道吧,可惜她已離我而去。」段正淳聞言,心中更痛,老目微閉,淚水重重滾下,每一滴都代表著他的痛,直刺心窩。

公子一旁瞧著,甚不是味兒,心底也在自責:「難道我當真做錯了麽?」眼眶有點酸澀,盡量隱忍,不讓自己失態。

回觀那廂,段正淳劇痛,一聽段譽說「你不是我爹」這些字眼,便聯想到了妻子的背叛,和別的男人行那苟且之事。才覺心有如刀割,又比萬蟻嗜心,不是當事人,沒有親身體驗過,誰也決計難以體會。作為一個男人,最難容忍的便是妻子瞞著自己去偷人。

最為可恨,更加不能原諒的是,自己帶了頂綠帽,還要替那個男人養兒子,這些他都遇到了。心中也常常在想,莫怨天不公,只是時為到。他這一生中做了那麼多有損德行之事,也許這便是老天爺對他的一種懲罰,為他的荒唐,鋪個警告!

但不管如何,他也習慣了有段譽這個兒子在身旁,萬萬也想不到有天他將失去。越想,心就越痛苦:「不不,我不能讓這些事兒發生!」儘管心中很惱刀白鳳的所為,但自己也有對不住她的地方。倘若真論對錯,恐怕自己也難辭其咎,甚至比她尤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段情,一個人,一輩子,若不是曾經深愛過,如今也就不會這般痛苦了。最重要的是,段譽何其無辜,難道二十餘年的父子親情,就這般斷葬,不,他不甘心,極想挽回,牙齒輕咬,顫嗡:「譽兒,還記得麽?你第一次抓筆寫字,是誰教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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