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四個人，也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他們感同身受，如果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從下面走上來，結果連聖人一面都沒有見到，這種事情如果放在他們的身上，他們也無法接受。

陸羽的目光，卻穿過這幾名學子，來到了院子內。

「學生陸羽，求見荀聖！」

清朗的聲音驟然響起，震得殘柳之上，飛燕驚起。

那五名學子正準備離開，可聽見這句話，全部都面露震驚之色，猛地轉過頭看向陸羽。

「進來吧。」

從院子裡，傳來荀聖平靜的聲音。

陸羽抬腳走了進去，只見院落內擺設頗為簡樸，一捆捆稻草堆在牆邊，上面已經蓋了層積雪。

文聖荀況，是一位身材消瘦，面容剛毅的老者。他的年紀已經大了，可雙眸卻是炯炯有神，彷彿蘊藏著萬千星光，璀璨耀眼。

「陛下駕臨寒舍，倒是讓老朽這裡蓬蓽生輝啊。」荀況先是開口，打破僵局。

陸羽連忙拱手道：「今日在下是以學生的身份來見您的，前輩面前，學生不敢妄自稱尊。」

望著眼前這位寬厚的老者，陸羽不僅也是感慨萬分。

從中古時期存活下來的文道聖者，共有三位，分別是儒門理學聖者朱元晦，心學聖者王伯安，還有這位儒門聖者荀況。

而朱元晦先一步隕落，王伯安在教出亦寒、道懿、張鴻三位聖者之後，也同樣與世長辭，唯有這位荀況依舊長存於世。

這是一尊活化石級別的強者，他的智慧和實力，早就已經深不可測，到了學究天人的程度。別說是陸羽的前世，就算是第一世太乾帝趙天胤，乃至大虞高祖皇帝，見到荀況也要尊稱一聲前輩！

荀況擺擺手，示意陸羽坐下。

「先來談談你的文章吧，建安已經忍不住，向老夫傳音了。」荀況淡淡笑道，看向陸羽也是微微點頭，頗為滿意。

陸羽來到這裡，並沒有擺皇帝的架子，是按照他設定的規矩進來的。在此之前荀況聽說過很多關於陸羽的事跡，年少成名，位居九五，總會有些少年意氣。可第一次見面，陸羽給的印象便是沉穩、低調、頗有城府的一個年輕人，不浮躁不驕傲，這讓荀況頗為滿意。

建安，說的便是守在門口的大儒。

陸羽早就有所準備，道：

「中古儒門聖人孔丘，言及天下若要大治，那麼必須克己復禮。這禮儀，便是指的周禮。在他認為，除了道德之外，世俗制度的匡正力量便不足為道。子曰：『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人只要行正道，則百姓就會不令而行，從者如雲。」

荀聖讚許地點點頭：「不錯，你繼續說。」

「後來，儒門繼任者文聖孟軻，主持施展仁政，其關鍵和克己復禮有本質上有所吻合。先讓滕皇朝恢復三年之喪，又讓滕皇朝恢復井田製，一切都是朝著恢復古禮的方向邁進。」

「等到滕皇朝即將滅亡，皇帝向孟聖求助。孟聖則言若施行仁政，則萬民景從，依舊沒有提出詳細的方略。孟聖雖然擁有三萬裡浩氣長河，可卻無法阻擋滕皇朝的覆滅，只能眼睜睜看著它滅亡，徒勞無功。朱聖曾言：『孟子所論，自世俗觀之，則可謂無謀矣。』一味要求復古，有的只有追求道德的悲壯，卻對世間毫無益處。」

陸羽雙眼閃爍著精光：「中古時期的動亂，證明克己復禮毫無意義。想要在如今這世道推行下去的，那便只有新禮！」

「哦？在你看來，什麼才是新禮？」荀聖問道。

「子曰：『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就連中古那些追求古禮的聖人，也不會否認刑罰的重要。禮需要以刑罰和道德，同時對眾生進行約束。道德是一方面，而刑罰則是道德的最低要求。上古時期路不拾遺的事情也只是傳說，從中古時期開始，四方豪雄並起。一個強大的修士，如果沒有一位更強者製約他，那麼他便橫行無忌，隨意殺戮而沒有人去製裁他。這種事情，僅僅是用道德是根本行不通的。在我看來，一切的禮，都應該和現實相匹配，從實踐中尋求真理。」

陸羽看向荀聖，雙眼炯炯有神：「簡單概括，便是四個字——」

「實事求是！」

猶如天道之音驚現，四方異象驟然升起。

此刻時值臘月寒冬，卻偏偏綠樹成蔭，百花盛開！

無數稷門星的修士，從家門中奔走出來，望著四方產生的驚奇景象，面露驚駭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