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看到獵物時才會有的欣喜。

他不曉得杜長卿的來頭，也不畏懼他身後的人。

但他絕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蒼瀾。

之所以留下來也是為了摸清楚對方的用意。

「好了，不要想那麼多，有五哥在，你安心睡吧。」

蒼墨又安慰了她幾句，轉身離開。

蒼瀾本來也不是糾結的人，將這些讓她煩惱的事通通拋開，便起身去水房打算泡個熱水澡鬆鬆筋骨。

不想還不覺得，這一想到這裏，她感覺渾身酸痛的厲害。

為了追上楊顯之，她連續在馬上顛簸了十幾天，誰想到好不容易見到了，才匆匆看了一面就沒了下文。

如今連人也搞丟了。

想到這裏，蒼瀾神情更加不好了。

什麼時候她才能得到五哥的真傳，不用費太大力氣，就有喜歡的人主動的送上門。

蒼瀾感覺得她還有許多要學習的。

人命地將頭埋在水下，吐出一個個水泡來。

杜長卿回到房間，臉色和走之前一樣，沒什麼變化。

但流星知道，他現在心情很不好，於是一進門，便先跪了下去。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杜長卿果然是為著剛剛他失態的事情而發怒。

流星自知犯了錯，跪在地上道：「單憑公子發落。」

他知道求饒沒用，很快便認了罰。

杜長卿反倒氣消了，「別怪我無情，只是這些日子，你的行為著實奇怪了些，從前你可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說吧，出了什麼事。」

他坐下來端著桌子上的半盞冷茶，細細喝著。

這句身體表面畏寒，內裡又像是火在燒，折磨得他生不如死，越到夏天越是嚴重，冬天反而是他最好過得時候。

茶水的冰冷熨帖了他灼傷的胸腔，他抬眼看著半天不說話的人。

「怎麼，你開始有秘密了？」

流星這才開口：「是有一些問題困惑著流星，壞了公子的大事，還請公子責罰。」

流星趴在地上，這一刻，他甚至有些不敢說出關於那個人的事來。

他了解公子的脾氣，如果被他知道，那個人很可能會沒命。

「你放心，還不至於嚴重到壞了我的大事的地步，自然你的處罰也不會少的，我這個人一向賞罰分明的很。」

杜長卿手中將茶蓋一下又一下地敲擊著茶碗。

那有節奏的聲響，感覺都敲在了人心上。

屋裏短暫的寂靜彷彿過了很長的時間，但其實並沒有過多久。

「就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事能讓你覺得困惑？

頻頻做出不符合你個性的事來。」

他饒有興緻地看著跪在眼前的人，這個人有多冷血，堪比杜長卿自己。

他怎麼能不好奇。

流星知道這回他是非答不可了：「公子有過喜歡的人嗎？」

流星抬眼，眼神迷茫，像個出生的嬰兒：「喜歡到底是一種什麼感情？」

他和公子一樣都是沒有感情的人，所以他不懂，他不懂當他殺死那個男人的時候，那個女人為什麼會那麼絕望。

絕望的想要以她微不足道的功夫和他拚命。

又是什麼支撐著她，在藥力的折磨下，還能清醒那麼久。

「沒有。」

杜長卿下意識地就回答了剛剛的問題，而後愣了愣，沒想到流星會問他這樣的問題。

不過他很敏銳地抓到了流星話語中的關鍵：「難道流星遇到喜歡的人了。」

「流星不敢。」殺手是不允許有感情的，那會成為他的軟肋。

「只是流星在看到兩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再一方死後，另一方悲痛欲絕的時候，心裏感到不解。」

流星眼神裡的茫然不是騙人的，他是真的不明白。

杜長卿摩挲著衣袖，彷彿是在想流星剛剛的問題。

之後方才遲遲開口：

「流星你比我還年長兩歲，說起來，我也從來沒有關心過你的生活。」

「屬下不是這個意思。」流星伏身趴在地上。

「無妨，這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你雖然是殺手出身，不過如今只需要保護好我的安全和辦好我吩咐你辦的事就好了。

生活上也用不著這麼嚴苛。」

杜長卿說地隨意：「雖然我不能給你準確的答覆，但我想有人會替我回答你。

等過些日子，我會為你好好物色一個服侍你的女子。」

「流星謝過公子的好意，只是小的現在無心男女之事……」

流星匆忙拒絕。

「誒，咱們主僕這麼多年，不用和我客氣。」

杜長卿語氣雖然緩和，但態度已然非常堅決。

流星知道拒絕不了，隻好應下。

「那就多謝公子一番美意。」

「不必客氣。」杜長卿笑笑：「你放心我會幫你好好挑選的。」

而後擺了擺手，神情厭厭，顯得有些疲憊：「下去領罰吧。」

等流星退出去，杜長卿看著案頭跳動的燭火，神思飛的很遠。

流星口中說的那個人，他一點都不好奇，那是個沒有心計的人，心裏想什麼，都表現在了臉上。

從他第一回出現這種情況的時間開始推算，大約就是從順德府開始的。

他笑，想不到有一天也能看到那個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人動情。

這有多危險，不用杜長卿提醒，流星自己也明白。

「因為一個女人而失去一條左膀右臂，這筆買賣可不劃算。」

杜長卿的手指開始不停地敲打著桌面，良久他心裏終於有了注意：

「嗯想來這個辦法是不錯的。」

這才滿意第兩手收了回來。

只是方才流星問他的話又在他耳邊響起：「公子，你有過喜歡的人嗎？」

他剛剛的回答是沒有。

如今自己一個人待著的時候，不由地又開始細細琢磨起來。

「他有喜歡的人嗎？」

他第一個想到的是主人的臉，從決定為主人辦事起，他已經成為了主人的俘虜。

但這是喜歡嗎？

他好像也喜歡別人，那些手漂亮的，耳朵漂亮，鼻子漂亮的，通通被他收集起來，凍在地窖裏面。

如果可以的話，他當然也希望能將主人佔為己有。

這大概就是喜歡吧。

而後他腦海裡又浮現出一雙漂亮靈動的眼睛，乾淨而又澄澈。

對，這就是喜歡，不是喜歡又還能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