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心拽住那擦身而過的衣角，阻攔道：「別去。」他們到現在連具體的敵人是誰都不知道，這麼明顯是個圈套。

楊顯之站定，既沒有推開她，也沒有扯出自己的袖子：「我必須得去。」

她很想問為什麼，她才剛剛感受到他對自己似乎沒有那麼排斥了，也在儘力拉開他和蒼瀾的距離，現在看到她有危險，所以坐不住了嗎。

但她沒有問出口，有些事情一旦戳破，就沒辦法視而不見了，於是她選擇迂迴。

「那我和你一起去。」她目光裡是擔心和同生共死的決絕。

「我要去的可不是什麼好地方，你在客棧裡好好待著，我能不能從牢裏出來還要靠你們在外面周旋。」他始終很淡然的看著她，看得她不得不鬆了手。

交代完這一切，楊顯之向官差走去。

沒有開堂審問，直接被關入了大牢。

這裏是見不到光的地方，看不到盡頭的黑暗滲透到各個角落，霉味，臭味，血腥味……各種味道交錯到一起，令人作嘔。

柵欄後躲著各色的人，他們批頭散發，穿著破破爛爛的衣裳，或坐或躺或蜷縮在角落，或用麻木的目光審視著新來的犯人。

肥碩的老鼠在犯人和稻草間來回穿梭，大家似乎都習以為常，並沒有人尖叫吵鬧，在這裏老鼠是他們的朋友。

「哐啷」，鎖鏈打開：「進去吧。」領路的捕頭催促道。

兩人一前以後進去，牢門又被鎖上。

牢房裏關著兩個人，一位是個略顯狼狽的青年，他背靠著牆身，一手搭在膝蓋上，正在閉目養神，從始至終眼睛都沒睜開過，看樣子是有功夫在身。

另一位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伯，頭髮花白，聽到響聲猛然把頭抬起來，來回在兩人身上打量一圈，目光直直盯著小彩蛟不放，他手腳並用沖她爬來：「女兒，我的女兒，爹終於找到你了。」

這番變故，嚇得小彩蛟直直後退了好幾步，一下子撞到了柵欄上。

那老伯一邊哭一邊呢喃道：「花啊，我是爹呀，你不認識我了，都怪爹不好，爹把你弄丟了，爹找不到你，爹該死，你原諒爹好不好。」

楊顯之礙於男女之別，沒有再去拉她，但身形早早擋在了她面前：「老人家，你認錯人了。」

「不，她就是我的花，花你到爹這裏來，爹給你買糖葫蘆，買紅頭繩。」老人家越說情緒越激動。

「大伯那不是你女兒。」靠在牆頭的青年突然睜眼，喊了這麼一句：「你女兒都該三十了，小姑娘才十幾。」

老伯眼底的光漸漸淡去，有些茫然，緩緩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不是花嗎，我的花去哪了，花啊……」老伯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在整個陰暗的牢房裏回蕩，顯得格外的淒涼滄桑。

「花啊，你應爹一聲。」

「哐哐哐……」是鐵器敲打柵欄的聲音：「鬼號什麼，都給我老實點。」

原本安靜的監獄，更加安靜了。

那老伯動作也變得僵硬，壓低了聲音：「噓~壞蛋來了，花快跑，咱們躲起來。」那老伯將身體蜷縮在角落了，使勁的往自己身上扔稻草，以為這樣就能夠逃避壞人。

「這樣就安全了，安全了……」

「他女兒丟了，得了瘋病，頭腦一會清醒，一會糊塗，剛剛犯病了，你們多擔待些。」

「多謝。」楊顯之對他垂手一禮。

小彩蛟也從剛剛的驚嚇了過神來，目光剛碰上他的視線，還沒來得及開口，楊顯之便扭頭躲過了，然後找了塊乾淨的地方坐下，對著牆角的人打探起話來，完全把她無視掉了。

「還未請教兄台姓名。」

「柳步青。」

兩人面上句是一驚，但誰也沒有理睬誰。

「可是燕門鏢局的那位柳步青？」

「你是十三娘的大師兄？」

兩個人同時開口說道，她看向楊顯之，那人仍舊坐的規範，連看也不肯看她一眼，於是生氣的把頭扭到一邊。

柳步青一直波瀾不驚的樣子終於在聽到「十三娘」三個字的時候變了臉色，他激動地從地上躍起，抓住眼前人的胳膊，情緒激動：「你知道我師妹在哪？」

柳步青人生的本就高大，再加上常年走鏢，那一身的力氣可不是虛的，捏的小彩蛟胳膊生疼，她一邊掙扎，一邊說：「你先放開我。」

他才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了些，忙鬆手道歉：「對不起是我太激動了，煩請你告知我師妹的下落。」

她便揉胳膊邊說：「我在綠意樓了見過她一回。」眼神又止不住瞄向右手邊坐端正的人，無視她無視的徹底。

「但現在不知道她還在不在，你怎麼被關到這裏來了，難怪我們那天在悅來客棧找你找不到。」

「你是說春熙街上的那座綠意樓？」他目光通紅，又露出幾分狠厲來，直看的她心底有些發顫。

「我不知道什麼春熙街，只知道那是個花樓。」她吞了口口水，總覺得對方那眼神就像是要把她吃掉一樣。

「咚」一聲悶響，柳步青好像不知疼痛，一拳打在牆壁上，聲音裡滿是後悔自責：「我不該和她吵架的……」

「你先冷靜一下，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糟，你師妹或許還有救。」楊顯之開口勸慰。

「真的嗎？」男子有些頹然，拳頭移開，牆上留下一枚血印。

「我們遇到十三娘的時候，她只是被關在柴房裏。」

「當真？」

「沒錯。」

柳步青鬆了一口氣：「那現在呢？她怎麼樣了，你們又是怎麼逃出來的，為什麼不帶上她。」

他現在是關心則亂，說話也有些不管不顧的，一般的人遇到他們那種情況，自己能逃走已經不錯了，哪裏還顧忌的上一個不認識的人。

「也不是我們不救你師妹，只是後來我們被那些人送到了城外，同她分開了，我們也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逃出來……」小彩蛟解釋道，她可不是那種不講意氣的人。

「只不過，我們是三天前見到她的，現在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三天，都三天了，十三她……」他痛苦的抱著腦袋，裡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沒了蹤影。

「喂~你怎麼又這樣，現在最要緊的不是想辦法出去才是，你光這樣有什麼用。」小彩蛟覺得這個柳步青真是太不爭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