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寂靜，街上早沒了白日的喧鬧，當然寂靜是屬於別處的，位於春熙街上的綠意樓她們一天的生活才剛剛開始呢。

遠遠地姑娘們的笑鬧聲，歌舞聲，絲竹聲，以及有那喜好吟詩作對的才子們高聲誦讀的聲音全然夾雜到了一處。

綠意樓的後門，此刻蔣媽媽正招呼著夥計把人抬下來：「將這兩個先抬到柴房去。」

唯一值得開心的是，這些人終於把她從麻袋裏弄出來了，她趁人不備藉機瞧了一眼那個所謂的蔣媽媽，不過三十齣頭的樣子，那模樣以及那身材，比一般婦人保持的要差不多，只不過三十多歲對於普通婦人還算年輕，對於紅樓裡的女子已經算不得好時光了。

一旁伺候的侍女急急跑了上去：「姐姐可算回來了，主人來信了。」那後面的幾個字侍女說的極其小聲，但還是被她聽到了。

蔣媽媽一聽這話，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了，急忙跟著侍女回了屋子。

小彩蛟連同仙君一起被扔在來柴房，這柴房裏不止他們兩個，還有幾個看不清面目的人，個個披頭散髮，衣衫破爛，身上還有幾處明顯的鞭痕，看穿著都是女子，想必也是被拐來的吧。

那幾個人目光獃滯，似乎這樣的場景已經習以為常了，所以醒來沒多久，又自顧自的睡去了。

小彩蛟這才用綁著的手扯掉嘴裏的布條，繼而扯掉楊顯之嘴裏的布條，又咬破了她的手指，將自己的血餵給了他。

室內燈火通明，王媽媽的眉頭越皺越緊，看完信，她將信紙放在燭火上點燃，看著越來越大的火焰，一把丟在地上的火盆中，直至變成飛灰。

「姐姐，不知主人又有什麼吩咐？」

蔣春梅抬頭看了站在身旁的人一眼，道：「主人要十個美人。」

「怎麼又要十個，上回不都送過去二十個了嗎？」

「阿沁，主人的事豈是我們能過問的？你愈發不知規矩了。」蔣春梅告誡的瞪侍婢一眼。

「奴婢知罪。」阿沁立馬低頭認錯，隨即討好道：「我這不是替姐姐著急嗎，若是十個女人也好說，可是十個美人，叫咱們一時半會上哪找去。」

這話一說完，蔣春梅的臉色也不好看了，這事正如阿沁說的那般還真不太好辦。那些拐來的女子，多是些乞兒附近山村裏的山野女子和那些普通的小門小戶人家，即便真丟了，也鬧不出太大的水花，真叫她去拐賣大戶人家的女子，她也是不敢的。

蔣春梅扶著桌子撐著額頭：「明兒城門一開，就把那兩個先送去清風寨去。」

「姐姐當真要把那兩個送過去？我瞧那兩個模樣是難得的好，春香雖然如今是樓裡的頭牌，等過了年也都二十五了，姐姐還不趁這個機會教新人，下回還不知等到什麼時候呢。更何況姐姐不是說那兩個人還花五十個金錠子呢嗎，就這麼白白送出去未免太可惜了些。」

「阿沁，這些話你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算了，可不要到外頭說去。」蔣春梅坐直了身體：「明面上我是綠意樓的媽媽，但這間店到底是誰的你忘了嗎？別說五十個金錠子，就算主人現在要我們的命我們也得給，當初若不是主人，我們現在哪裏還有命。」

蔣春梅青樓出身，模樣雖不是樓裡最拔尖的，但也算得上清秀可人，十六歲的時候，被一家富貴老爺相中，買回家裏做了妾，誰料富貴老爺懼內懼的厲害，任由正妻磋磨她也不聞不問。

後來她有了身孕，那正妻磋磨她更厲害了，她和阿沁被正妻打了個半死，丟在雪地裡，是主人救了她們，還保住了她的孩子，後來還讓她打理這間鋪子……

「我曉得的，姐姐。」阿沁看著蔣春梅。

想到孩子，蔣春梅想那個一出生就被抱走的孩子，心不由的揪了起來，如今他也該十九歲了，也不知道他長的高不高，壯不壯，讀書了沒。

她自然不忍心把孩子送走，可想到主人說的話:「若是你希望他有個好人生，那對他不聞不問是最好的，有個妓女生母，他這一輩子也算是看到頭了，你何苦白白毀了他的一生。」

對於兒子她就是個拖累。

「姐姐，姐姐……」阿沁喚回失神的她。

「你說。」

「那位公子也要送過去？」

「送去吧，主人有用的。」蔣春梅知道的比阿沁多一些的是，主人在用美人拉攏京城裏的官員，她是知道有些大人的特殊癖好的，送過去主人自然會安排去處。

「記得叫六子晚上注意一點，別再出什麼事，明一早城門一開就送出去。」

「姐姐放心吧。」

夜更深了，就連綠意樓裡的喧囂也漸漸退場。

柴房裏，小彩蛟沒有睡著，當然她也睡不著。楊顯之也醒了過來，對於眼下的情景有一絲的意外，卻也沒有多少慌張。

安靜的聽小彩蛟把事情的經過說完，兀自沉思的。

小彩蛟不知他心裏想什麼，挪了挪身子，背後的乾柴有些硌得慌。

「我總覺得這件事情沒有看上去這麼簡單，你要是想離開的話，我可以想辦法先讓你走。」

小彩蛟忍不住開口。

楊顯之笑了下：「我走了，那你呢？」

「我？我要留下來把事情查清楚。」

「就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也不是楊顯之輕視她，只是這地方是青樓所在，自然少不了打手。

若是一對一，他相信眼前的姑娘勝算十足，可是人一多起來，那就不好說了。

「我，我……」小彩蛟我了半天，最後也隻回了一句：「反正我不會坐視不理。」

「你果然是畫本子看多了，成日裏凈想著做女俠了。」

「才沒有。」

「沒有嗎？那句『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難道不是從畫本子上學的？真正的劫匪才不說這句話。」

小彩蛟的臉騰的一下就燒紅了，好在如今房間裡一片漆黑，誰也看不出來。

楊顯之見她不再說話，便不再質問她，認真道：「雖然你心是好的，但這件事太過危險，你還是趕快離開。」

「不，我是不會走的。」小彩蛟倔強地拒絕道。

「怎麼還想著當女俠？你既然知道這裏是青樓，就該知道你這樣的相貌，在這多待一分，就多一分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