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的話沒有說完，他有些不敢去看她那雙沒有半分城府的眼睛。

她的感覺是對的，他才是那個徹頭徹尾的大壞蛋，不僅殺了她最喜愛的師兄柳步青，還喂她吃下傀儡丹，讓她忘記了自己是誰，還把她留在仇人身邊，看著她整日對著仇人撒嬌討好，戲耍她玩弄她。

最是狠毒不過。

「哦，原來是這樣，那看來我以後要少出門了，省得再被他們撞見壞了你的大事。」

身後傳來小月接下來的打算，流星心底有片刻茫然。

作為殺手，他的話不需要多，也不總和外人接觸，每一個殺招就是他的語言，他腦子裏每日想的最多的事，就是如何讓任務目標死在自己的手裏。

除了公子，他不相信任何人。

可為什麼，這個人對他說的話，卻這樣無條件信任。

流星想不明白，她是真的信任自己，還是在演戲，畢竟她當時有多麼恨自己，他是親眼見過的。

他同樣也想不明白公子為什麼將燕十三送到了他的身邊，她是這些年裏少數從他刀下死裏逃生的人，讓一個敵人活在自己的身邊並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但公子需要她活著，流星隻好留下了她，雖然他並不能理解這麼一個人到底對公子有什麼用。

而且，流星最近發現一個不妙的情況，他開始越來越因為她的存在而感到心煩了。

於是他打定主意不再理會她，一個人走在前頭。

但她似乎不打算就這麼輕易地放過自己，「流星，你等等我嗎，我們一起回家。」

家這個字讓流星一時震動，他一個殺手，哪裏有家可言。

不過流星不願意又和她在這個問題上浪費太多口舌，他今天說的話已經夠多了，於是默認了她的這個說法。

「瞧。」小月從她的籃子裏拿出一個穿著黑衣的木頭製的人偶，那個人偶穿一身黑衣，腰間別著一把劍，瞧著是個江湖劍客。

「他是不是同你長的很像。」

流星掃了一眼，繼續向前走，他曉得自己如果搭理她的話，她又會說個沒完沒了了。

但心裏想的卻是，他和那個娃娃一點都不想，那個人偶可沒有他臉上的這一道疤，看起來比他和善了許多。

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裏看出來人偶和他像的。

「其實也不是很像。」小月突然又變了態度，甚至還跑到他前面，一邊倒著走，一遍那那個人偶和自己比照。

流星下意識地想要躲開她的打量，不知道為什麼，從前引以為傲的臉上的那道疤痕，如今卻讓他覺得難為情，他什麼時候，也變得這樣重視外表了。

這都是因為這個人。

只見罪魁禍首猶不自知的在他面前拿著人偶比劃著：「你瞧他曉得多開心，你太不愛笑了，要是你能多笑笑就更像了。」

啪～

流星一個抬手就將她手上的東西打飛了出去。

木偶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沾了一層土。

小月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人，涮眼紅紅問道：「你做什麼。」模樣委屈極了，尤其剛剛他們兩個人還好好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裏惹到他。

「你太吵了。」流星徹底冷下臉來，「你已經給我惹了不少麻煩了，在我徹底惱了你之前，你最好給我收斂一點。」

「我……」小月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氣嚇的不知道要說什麼。

「你不要以為我真的不敢要了你的命，如果不是公子留著你還有用處，你早不知道死了幾百回了。」

「你，你騙我，我，我不信。」

她想要上前靠近他，卻被他的劍抵在原地。

「我們在一起生活這麼久，就算沒有其他關係，也可以是朋友的吧。」小月的眼眶更紅，她還以為自己對他來說是不一樣的呢。

「殺手不需要朋友。」流星冷著眸：「和燒熟做朋友，你這個想法實在太過危險。」

流星說的實話，可小月心有不甘，又不知道該怎麼反駁，於是她隻好再次重複著自己先前的話：「我不信，我不信你下的了手。」

小月無視胸口前的劍，朝著流星的方向緩緩推進。

噗，是劍扎入血肉的聲音。

她是最怕疼的人，如今卻一步一步地將身體朝著劍挪動。

她疼的眼淚都掉了出來，但那雙握劍的手卻沒有一絲後退，甚至動搖的意思。

「你真的一點普通人的感情都沒有嗎。」小月忍著痛問。

流星不答，兩個人就這麼對峙著。

「好，怪我一廂情願，自作多情，所以我死有餘辜。」這一次小月她用了全部地力氣將身體向劍的方向移動。

只要等劍完全沒進身體當中，一切也就都結束了。

流星自然察覺到了她的意圖，他猛然收回劍，劍身在空中婉了一朵劍花，斬下她的一縷頭髮，隨後又回到劍鞘當中。

那灰敗的眸，忽然又亮了起來，她不顧自己的傷口，開心道：「你看你捨不得我是不是，是不是。」

流星推開她，只是沒成想這一次直接將人推到了地上，他忍住了想要上前將人服氣的衝動，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痛苦的人。

「收起你那些無聊的小把戲，用自己的命來試探我的心思，是一種很蠢的行為。」

「你想要從我這裏得到什麼，感情？還是憐憫？」

「我說過了，如果不是公子留著你的命有用，你早都死在我手上不知道多少回了。

我今天之所以不殺你，也是這個原因。

這下你明白了嗎？」

流星一口氣說了許多話，但句句都透露著他的無情。

「我明白了。」小月從地上站了起來，那重新亮起來的眸子又恢復了先前的灰敗。「是我咩有看清自己的身份。」

她最後又看了流星一眼，裏頭包裹了她的委屈、失望、痛楚、還有不堪。

「以後我都不會再做這樣的事，叫你為難了。」

然後她不顧衣襟前被染紅的傷口，一口氣跑開了。

只剩下流星還站在原地，良久他動了動，走到那個沾了灰的木偶跟前，彎腰將它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