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趙恆的話落，有侍者端上來一些衣物，有外套還有身上的一些零碎的擺件以及那條白的晃眼的裘褲。

衣裳都好好的，除了外面的衣裳沾了雨水，有些發皺。

樂陽公主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外套，那是件寶藍色緞子製的，暗紋是貔貅，是她親手挑選的。

最後落眼的才是那條裘褲，尤其是那個紅絲線繡的康字，刺的她眼睛生疼。

「庭兒。」

樂陽公主喃喃，而後她目光如劍一般掃向趙恆和朱顏：「你們是從哪找到庭兒的衣服的，那些人到底把他怎麼了？」

趙恆以為這個姑姑會當場崩潰，但她沒有，她還能頭腦清醒的的問他問題，他從她的眼神裡讀出了深厚的殺意。

但這一次趙恆沒有在討厭這個姑姑，他用一種難得一見的溫柔語氣對她道：「姑姑，柳庭表哥可能以及遭遇不測了，您要保重。」

樂陽公主身子晃了晃，隨後開始毫不客氣地反擊道：「你胡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的庭兒沒了。」

即便是衣服擺在眼前，她也不肯相信。

「你們兩個平日就看庭兒不順眼，是不是巴不得他死。」樂陽公主似乎給自己找了一個好借口。

「姑姑……」趙恆被氣得一噎，他確實不喜歡康柳庭，但還沒有惡劣到拿人生死的事情開玩笑。

擺了看在她痛失愛子的份上，他不和她計較。

「怎麼難道你們找到屍體了？」

趙恆和朱顏都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帶我去看。」樂陽公主用不可質疑的語氣道。

「公主殿下，那些屍體死狀有些可怖，不如公主派與康少爺相熟的人去辨認……」

朱顏的話沒說完，就被樂陽公主毫不猶豫的打斷了。

「帶我去看。」她堅持道。

朱顏還想勸幾句，趙恆伸手攔住了他，搖了搖頭，該做的他們都已經做了，其他的也沒辦法強求。

趙恆伸手，就有人去外面吩咐將屍體抬進來。

「罷了，我這姑姑厲害著呢，等下還有的鬧，還有我兄長那裏你給我想想怎麼交差吧。」兩個人趁等待的間隙，偷偷交流。

「對了，那些百姓安置的如何了？」

「已經命人去安排了，不管傷的嚴重的還是不嚴重的，都在安排救治了，大夫們和藥材也都被藥行裡的人安排好了。

但病人比大夫多，還是得花上個一兩天。

至於死的人，也安排了家屬來認人，不管死的是誰，不管身份如何，都能來衙門領五十兩紋銀。」

朱顏將自己的安排一一彙報。

「知道了，所有的錢走我的私庫。」趙恆心裏煩躁，想拿扇子在手中搖一搖，結果這才發現，手被包紮的嚴實根本動不了。

這筆錢開銷很大，向上申報還不知道得批多久才能批下來，但對趙恆而言還是能夠承受的，他怕麻煩，乾脆自己掏腰包。

朱顏贊：「賢王仁慈。」

趙恆瞪他：「少拿這些官腔來糊弄我，你和我之間用不著來這套虛的。」

朱顏笑：「我是認真的替那些百姓謝謝你。」

「算了吧，那些人不罵我就行了。」趙恆說完臉色一變，他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氣惱了。

「怎麼了？」朱顏察覺他神色不對，問。

「就是覺得有些生氣，這死人有什麼可見的，我都恨不得離這些玩意要多遠有多遠，你瞧這些個人，非要上來湊熱鬧，結果把自己的命丟在這裏。」

趙恆越想越覺得生氣，他不可惜他的銀子，那對他不過是一輩子財富裡的九牛一毛，失去了，很快就能再回來。

可那二十一個人的性命，以及那被踩碎腿踢壞肋骨的人，可就……

朱顏怔了一下，接著道：「我更在意的是那場古怪的風，一點徵兆都沒有，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那樣。」

這麼說來趙恆也想起來了：「經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今日那風起的蹊蹺，倒像是有誰在操控一樣。」

兩人沒來的及細究，趙恆思路跳躍忽而想到另一件事：

「對了，怎麼咱們忙活了半天都不見那個鄭林文出來，他倒是會躲懶。」

趙恆審視了一圈，找了臉生的人問：「你們鄭大人呢？」

「鄭大人這幾日生病了，都歇在書房裏。」

「病了？」趙恆冷笑：「就算是死了也得給我抬到這裏來。」他對著自己的手下道：「去把鄭林文給本王請過來。」

那個請字被他咬的極重，那些人不敢耽擱，忙往後邊去了。

「這個鄭林文，原以為他是個可堪大用的，想不到是我看走眼了。」

朱顏卻道：「鄭大人並不是這樣的人，也許他真的病了也說不準，還是等人來了再說吧。」

「人總是會變的。」趙恆還是相信自己的直覺，這種人他打小就見多了，一開始這些做官的還能保持住本心，但是一個位置坐久了總會生出些別的心思。

不過他現在沒空想這些，他被入廳上的一聲尖叫給吸引了過去。

「啊～」奶嬤嬤哪裏見過這樣的屍體，一個白眼就暈了過去，沒人理會她，任由她躺在地上。

倒是樂陽公主整個人看著莫名冷靜。

「我要我的兒子，你給我看這個做什麼？」

趙恆解釋道：「這些東西都是從他身上拿下的。」

樂陽公主的眼睛緊閉，身體顫顫，在眾人面前晃了一下，而後強自撐住了身體。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她道：「我不信，我要親眼驗證。」

怎麼驗證，滴血認親嗎？

可那屍體就像是是被風幹了的一樣，所有東西皺巴巴的緊貼在骨頭上，連仵作都沒辦法直接用刀劃開，除非……整個蒸一下。

但樂陽公主會同意嗎？

樂陽公主沒有想用別的法子，她吩咐人將那白布的下端掀開了，不想其他人那般恐懼，她附身去看那具屍體的腳趾。

確切的說是左腳腳趾。

沒有人知道她的庭兒的與旁人不一樣，除了她們這些親近的人。

人的模樣雖然認不出來了，但腳趾的數量總不會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