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平醫館

聶衛平正在聽小廝描述著從驛站旁邊看到的情形，「隔離措施做的還算到位，看來這個琰王妃有兩把刷子！」

想到琰王夫婦在自家醫館折騰的那天，聶衛平忍不住揉了揉眉心，「雖然隔離措施做的緊急，但不能保證一定有漏網之魚，讓小二做好準備，過段日子過來買藥材的人會很多，咱們也先備著預防的藥物，熬煮了給百姓們分發下去。」

「可是掌櫃的，咱們醫館這兩個月都是入不敷出，若再免費分發葯，下個月就要吃樹皮了。」

「災難當頭，銀錢都是小事兒。按我說的做。」

主僕的談話聲被一陣急促的敲門給打斷了。

小二怔了一瞬，「誰啊？我們已經關門了，明日再來吧。」正想去把門鎖的再緊些，沒曾想那群人愣是將屋門給踹掉了一扇。

「你，你們是什麼人？」小二嚇得連滾帶爬，卻見五六個灰衣壯漢抬著個擔架，面容焦急的環視著屋內，「誰是大夫？哪裏有大夫啊？救救我們少主子，我們少主子發熱，很燙！」

關鍵時期，遇上發熱的病患，聶衛平身為前感染科的醫生，先一步提高了警惕，帶好遮面的護具之後，他走上前來，「我是大夫，把人就放在那裏吧，別進來了。」

灰衣壯漢們不以為意，執拗的非要抬到聶衛平跟前來，「我們找了四五家醫館，聽聞是高熱，全都不給治，你……」說話之人目光遊移，「年紀輕輕的，會治嗎？」

剛剛尋找的那幾家醫館，若非少主不讓動手，他們早就將店給砸了。

輾轉好幾家，少主的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好，這會兒都已經開始說胡話了。進來前灰衣人們便商議好了，如果這家再不收，非得見點血才能讓他們屈服。

聶衛平最討厭別人質疑自己，聞聲扭頭，「如果信不著我，你們就滾吧。」

其餘幾個灰衣人將擔架放下，昂著下巴沖了上來，拎小雞兒似的將小二給控制住了，「你若不好好幫我們少主子醫治，我們分分鐘送你的僕從上西天。」

聶衛平雙眸中毫無情緒，掐住擔架上少年的脈息，他認真仔細的探查起來，稍縱，觸電般的鬆開了手，「他是從什麼地方來京都的？」

灰衣隨從們同時驚訝抬頭，「你怎麼知道我們不是京都人？」

「麒麟郡，他是不是去過麒麟郡境內？」

灰衣隨從們面面相覷，最後為首的那個已然點了點頭，「大夫，你可有法子救我們少主子？他的性命尤為珍貴，一定不能出事兒啊！」

聶衛平看了眼十三四歲的少年，他長相清秀，眉宇間透露著英氣，薄唇微抿著，似是很痛苦，但卻不肯哼出一聲，看起來是個倔的，「他得的是疫病，我這裏人來人往，不方便給他醫治。」

「說到底，你就是不想給我們少主治病唄？」一個急性子的隨從舉起凳子狠狠摔在了地上，瞬間，凳腿兒凳身四分五裂。

小二當場嚇暈過去，聶衛平面無表情，「我說在這裏不方便醫治，但沒說不給他醫治。你們需要抬著他去一個地方，那裏有吃有喝，還有人免費給你們藥物。」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若是你哄騙我們去找死，怎麼辦？」

聶衛平深吸一口氣，懶得跟他們解釋，「難道你們還有什麼好去處嗎？不說別的，如今伏商京都各處都已人心惶惶，醫館知道疫病即將蔓延，大抵連發高熱的病人都不敢收了，這也是你們輾轉了好幾家最終選擇我這裏的原因吧？為了你們少主子的性命，你們只有聽我的安排，這一條路，否則，你們就讓他等死吧。」

「不行！絕對不可以！」灰衣人們個個表情凝重，最後默契的單膝跪地，朝著聶衛平拜了下去，「大夫，請救我們少主子一命，若能保住，我等但聽您的吩咐！就算要我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聶衛平點了點頭，「還不快把我的人放開？」

小二癱軟在地，摔倒的瞬間醒來了，爬著勉強站起來，腿卻還在顫抖，「掌櫃的，您真的要給他們醫治嗎？」

「從明天開始，按照我寫的這個方子，熬製湯藥，分發給百姓們，記得分發的時候遮住臉，不要跟外頭的人有過多的交流，每天用艾草熏醫館各處，更多的，等我回來再說吧。」

「您……您要去哪兒啊掌櫃的？」

「走吧，我帶你們一起去。」

灰衣隨從們還懵懵懂懂的，抬起擔架就跟上了聶衛平的步伐。

……

林初曉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似的回到了驛館之中，照例拿著冊子肚子巡防在各個房間，這一排查又多出兩個有癥狀的。

她趕緊做了記錄，回到自己房間時，祁邵琰已經等在這裏了，「我看到老九也來了，他跟你說了些什麼？」

林初曉的微表情，瞞得過任何人，瞞不過祁邵琰，他一直在窗口盯著，將她回身時的神態看的一清二楚，那時她眸中分明閃爍著淚光。

「臨安出事了。」林初曉聲音毫無波瀾，彷彿在敘述意見極為平常的事情，放下記錄的冊子，她開始洗手，一遍一遍的洗，洗手動作慢慢變成機械式的，彷彿停不下來一般。

祁邵琰迎了上來，「打從她失蹤的消息確定，本王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按住她的手腕，他聲音溫柔，「別再洗了。」那白嫩嫩的小手兒都洗紅了。

林初曉調整了數次呼吸，才讓自己的情緒平穩下來，「這個蠢女人，她竟然跟平陵約定好，代替她去和親，意圖到西決國尋找翁斌，為了翁斌，她連兩個孩子都可以不要。可就這麼毅然決然的，踏上了斷頭路。」

「代替？」祁邵琰眸色森冷，「你是說？」那天和親出城門的人，根本就不是平陵，他們騎馬出城擦肩而過的馬車裏的人，竟然是臨安！

難怪當時馬車裏的人一句話也不說，隻無聲的沖著他們揮了揮手。

「我當時還以為平陵太過傷心了，所以才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如果她再等等，哪怕再多等上十天，就能等到翁斌了！」含住眼淚，林初曉看向祁邵琰，「翁斌消失的這幾個月，究竟去了哪裏？你現在總能告訴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