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們點燃了京兆府大牢內的其餘燈盞，周遭瞬間亮堂起來，林老夫人被解救下來，譚氏也被請到了一旁稍坐。

林初曉按捺住心中的波濤，來不及問太多，只是看著黑影們將曾進和管東推到牆根。

「著兩條命就交給姐姐吧，你說怎麼處置？」掂量著沾血的匕首，宋那天真無邪的笑容裡摻雜了一絲玩味。

這表情是夠帥氣的，這表現也夠沉著，這反應夠機敏，但就是太超乎於他的年紀了。

站在姐姐的角度，林初曉此刻思考的是，這少年數年來究竟經歷了什麼，讓他在一個該享受陽光的年紀裡，做著跟地域陰詭打交道的事情。

宋似乎看出她面上的猶豫了，輕輕擦拭刀身的血痕，「你們，把另外一個耳朵也取了，先將他們看守起來，等姐姐想好了再處置。」

黑影們動作起來，將五花大綁的管東和曾進像球兒一樣往外抬。

「林初曉，你絕不是我師父的對手，他很快就會來找你了！他已經知道了你的存在，你沒多久好日子了！」

管東的聲音漸行漸遠，京兆府大牢的廢墟中，陷入了深夜該有的靜謐。

端詳著宋的樣子，林初曉微微皺了皺眉，「母親？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譚氏被問住了，「這個……我原是想跟你說的，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是我，我不讓母親告訴你的，不只是你，外祖父和外祖母也都一併瞞著。」宋主動承認，「我的身份跟你的身份是捆綁的，如果我的身份一旦揭穿，你就是池魚之殃，我不想姐姐因為我的事情而變得不幸，你現在就很好。」

林初曉打量著宋，沒言語。

事實上，她是個徹徹底底的局外人，原主的身世是什麼，跟她其實沒有多大關係。

不過平心而論，雖然不知道西決的那個爹是什麼樣子，總該比林深那個傢夥好吧？

「我無所謂。」沉默良久，她說道，「祖母，您沒事吧？」

林老夫人搖了搖頭，「一把老骨頭了，折騰折騰也沒關係，今天的事情我不會多說什麼，一如多年前一般，你們……好自為之吧。」

「來人，送老夫人回府。」

宋一聲令下，守在牢門口的兩個黑影就進來了。他們動作很迅速，對宋的態度也十分恭敬。

林初曉將一切收入眼中，突然問，「你是在父親允許下，過來伏商的？」

「不是，偷偷來的。」宋眯起眼睛，雙目彎成了月牙，「我跑到一半兒的時候，他派人來逮我，被我給勸回去了，其實說起來，也算是他允準的吧。」拉起譚氏，宋攙扶著她往外走，「姐姐小心腳下，這裡很容易絆倒。」

林初曉一時不習慣別人用這樣關懷的態度對自己，還喊自己「姐姐」。

「祖母那邊？」

譚氏嘆了一聲，「我當年……跟你父親的事情，老夫人是知道的，但她選擇了幫我隱瞞，這麼多年暗中相助，她算是我的恩人。」

「這份人情我來還。」林初曉一口應下，拍了拍宋的肩膀，「小子，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宋挑了挑眉頭，「留在這陪著姐姐和母親多好！我才不回去呢。除非，哪天姐姐跟母親都隨我回西決，想必父親一定很開心。」

林初曉靈動的眼睛眨了眨，發出一聲笑嘆，「他如果想見我們，這些年不會沒有動作吧？」

譚氏長嘆了一聲，笑聲略有些失落，「過去的事情，終究不能回頭。當年我們就說好了，人生歸各自，不會幹涉對方。」

「他那個人就是很無趣，母親別搭理就是。」宋說道，「反正這次千裡迢迢回來，我是準備長久待下去的，如今跟姐姐也相認了，要不我從明天開始住進姐姐家中吧？跟姐夫學一些武藝，如何呀？」

林初曉敏銳的目光從宋的面上劃過，「你跟他，似乎比我更熟。」這原本只是一句試探的話，宋聽了卻是粲然一笑，「都是因為姐姐的關係啊，除此之外，再無糾葛。」

「不用解釋，這樣說更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宋嘴角的弧度有些僵，三人並肩走出京兆府大牢。

天邊塗著一層淺灰色，有皎白的光暈縈繞東邊的遠山邊際。

天，要亮了。

一個黑影急匆匆迎上台階，來到宋的跟前躬身一禮，「少主子饒恕，有一個傢夥被救走了。」

宋扶著譚氏的手一顫，明媚的面龐瞬間布滿了冷凝，「怎麼回事？」聲音森然。

林初曉猛然抬頭，她關注的重點是，「被救走的是瞎的那個嗎？」

黑影很不情願的點了點頭，「對方來勢洶洶，且武藝奇高，上來就奔著那個瞎子，打傷了咱們不少兄弟，但很奇怪，他們並沒有殺意，明顯就是奔著人來的。」

「是辰王的人嗎？」林初曉追問。

黑影搖了搖頭，「看著不像是王府侍衛。」

「可留下什麼蹤跡？」

「有一個傢夥掉了把劍……」黑影將後腰上別著的佩劍抽了出來，「就是這把了。」

林初曉隻掃了一眼便皺起眉頭，這是前幾天馮鑫給一部人設計的佩劍，一部、二部、三部，都是不同的。

祁慕南？！

「對方多少人？」

「將近百人。」

「往什麼方向去了？」

「東南方向。」黑影回答的越來越慢，顯然意識到什麼。

宋也好奇打量著林初曉，「姐姐猜到對方的身份了？」

「是我的人。」林初曉深吸一口氣，又緩緩的吐了出來。

……可是，不應該啊。

她明明讓衛晴和齊元成帶著人在京兆府大牢外圍守著了。

林初曉猛然意識到，無論是宋的人出現在京兆府大牢，還是他們帶著人出去，衛晴和齊元成都沒有出現。

他們去哪兒了？

榮娘的突然出現，打破了廢墟牢門口的氣氛，「主司，衛晴、齊元成連同下面的人都被風嘯給迷暈了，他跟祁慕南不知道在搞什麼鬼，已經將管東劫走了，英秦跟上去了，隨時會給咱們放信號，但是……」

「宋，借你的人一用。」林初曉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