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別說話，穩住心神，我幫你止血。」林初曉取出藥箱，麻利的剪開耿媽媽衣裙，看到傷口的瞬間，人整個僵住。

「你？」

碧心驚叫了一聲，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入目的是滿腹刀痕和些微外露的內臟，林初曉一時間竟不知該從何下手。

「我時間不多了，有些話，一定要跟王妃交代清楚。」耿媽媽含著血，聲音含糊，「我知自己日子不長，卻沒料到末日來的這樣快，也沒想到我會死的這樣慘。」

「別說話了，留著力氣等好了再說。」

「沒用的，王妃，我註定今天死，絕……活不到明天。」抓著林初曉的手，血瞬間浸透了她的嫁衣，「我是故意接近，但也是無可奈何，我知道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你也不是吧？」不知不覺地，林初曉眼眶裡就多了一層霧氣。

她苦笑，僅僅幾日的相處而已，她連她的真實姓名都不知道，竟有功夫替人家傷悲。

「在伏商，乃至西決各國，有很多像咱們這樣的人，但大多都隱居起來了，就算有異能，也不敢顯露，至於為什麼，王妃應該深有所感，你的醫術找來了許多質疑吧？橫空而生的異類，總會給這個世界造成困擾，咱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困擾。時空交錯，錯已釀成，不能改變，只能補救。」

「你什麼意思？」

她面色發青，呼吸微弱，「這都是神殿裡那位的意思。」

她指了指天的方向，粗聲粗氣的道，「時空之間本無漏洞，只因神殿中人的失誤，才有了咱們這些漏網之魚。這就像是程序員查補漏洞，神殿查補需要時間。」

「也就是說漏洞仍舊存在，那我們可以回去嗎？」

"漏洞是單向的，我們回不去了，要在這個世界壽終正寢。」

「可世間萬物皆不同，總有心術不正的，草菅人命，屠戮四方，無惡不作，若讓他們得逞，這個世界就要亂了。神殿便另設了一個穿管司，合力絞殺，鏟奸除惡。」

「穿……管司？」咱能取個悅耳點的名字麽？

「是惡人都得除？」

「隻管穿來的惡人，標準統一：不能殺人害命，助人作惡，一旦有之，必除無疑。」

「可你說自己註定會死，又是怎麼回事？」

「我……我十幾年前為替兒子續命，跟神殿那位做了交易，等到穿管司主司，親手將主司特權交接過去。」她看向林初曉，眸光熠熠。

林初曉眉頭緊擰，「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我可不是當官的料。」

「不是我選中你，是神明選中你。」

「神明怕是個瞎子吧？他看重我？憑什麼！」

「就憑你能打開玉墜，用裡面的東西。」

「這東西，穿來的人都能打開吧？」

「我打不開。」耿媽媽流血更多了，「十多年，我終於等到你了。」

林初曉嘴角抽動，「親，你不如一刀攮死我來的痛快，我散漫成性，什麼規矩都不講的，如果有特權，我肯定忍不住濫用。你們規矩這麼嚴，我如果接手，不是找死麽，不如告訴我接班人的標準，我幫你再找找其他的。」

「來不及了。」

林初曉感覺手指尖一陣冰涼，低頭細瞧，才發現拇指上多了一個扳指。

「這是什麼？」

「是穿管司的象徵，唯有主司至尊，方有資格佩戴。」

「你大爺！！」林初曉使勁兒往下拔，手指都快掰斷了，也沒能挪動扳指半分。

「一旦固定，非死不可脫。」耿媽媽緩慢的補充道。

艸！

「總算知道為什麼非得臨死跟我交代事情了。」林初曉累得滿臉通紅，仍在繼續嘗試，「這麼個破主司，如果你身體健康，心平氣和的卸任，我死都不會要！」

耿媽媽垂眸，「正是這個理兒。」

「扳指在我手上也沒用，我執意不幹，上面那位難道親自下來收了我？」

「這份職務是神聖的，你該感到榮幸，如果執意不肯，你連活命的機會都沒了，上面會直降下個雷劈死你。」

說實在的，真沒活夠呢！

一通心理戰後，林初曉拖妥協了，"就一空頭銜，領導班子呢？？"

耿媽媽略放鬆，「我暫代主司多年，有兩個幫手，忠心耿耿，近期會來找你，其餘的神明自有安排。林初曉，你的前途，無量。」

「無你個蛋啊！等一下，那殺你那群人，什麼來頭？」

「你的醫術，最好不要太過招搖，以免招來殺身之禍。」她含糊的說了這麼一句，便虛弱的癱倒在她腿上，任憑最後一點鮮血泉湧一般的脫離身體。

「人生十分，我九分圓滿，唯一的遺憾，就是兒子，沒能給他完滿的人生，隻保住一條命，如何活，由他所願吧，我……無怨無悔。」

「你說……如果我把大拇指給剁了，扳指能不能脫下來？」

半晌也沒聽到迴音，林初曉心緒猛沉，再低頭，耿媽媽的胸前已沒了起伏。

「老耿？老耿？」連喚幾聲，都沒收到回應。

林初曉一下子落空了，彷彿墜入萬丈深淵。

祁邵琰推門而入，一眼就是地中央的血跡，和坐在血泊中的林初曉。

「你沒事吧？」他語氣稍緩。

「暫時沒什麼大事，不過很快就有事兒了……未來可能會給你惹很多的麻煩。」她從來不主動惹事，卻也不怕事，但今天肩膀上挑著的任務，實在太大了些。

最最關鍵的是，關於那個穿管司的一切，她現在還懵懵懂懂，心裡沒個底。

林初曉拽下耿媽媽頭上的木簪，留作紀念，目視著丁五和丁七抬她下去。

「厚葬了吧。」

「是！」

「耿媽媽被什麼人所傷？」半晌，林初曉突然發問。

琰王沉吟，「本王的人已經跟上去了。」

「多謝王爺。」林初曉爬起來，渾身黏膩，今天太累了，她需要洗一個熱水澡，寧心靜氣一下。

沐浴間裡，浸潤著花瓣的水霧在她周遭升騰著。

被溫暖包圍，讓她有一瞬間的放鬆，斜靠在浴桶裡，舒服地打了個哈欠，腦海中一幕幕幻想著不可預知的未來，對於穿管司，她現在還半知半解，想著想著，漸漸地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周遭的溫暖變成了冰涼。

忽然一雙大手將她從水中撈出，林初曉驚醒，對上祁邵琰的寒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