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林深或慈父大義滅親，或長輩批評指教，林初曉都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她自認為見過豬跑，尤其世間最無賴的兩個——上官不妄和銀虎，這倆豬跑的還都挺快的。

沒吃過豬肉，見過豬跑。

所以她裝起無賴的樣子，一個頂倆。見招拆招，愣是將一副無賴壞女人的形象扮演的淋漓盡致，林深說東，她也不全說西，而是半承認東，半說西，如此之後，將刑部尚書快要搞無奈了。

連一隻奮筆疾書的書記官都不知道該如何落筆了。

要想從幾人鬥智鬥勇的這番話中查找出哪一句話是真的，哪一句話是假的，真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兒。

簡而言之，琰王妃根本就沒把今天盤問自己的人放在眼裡，這份供詞或真或假，也只不過能在陛下的眼前晃一晃罷了。

「到時候該怎麼裁斷，全看尚書大人的了。」在刑部尚書出門時，林初曉別有深意的說了這樣一句話。

緊接著扭頭看向推著林深輪椅的吳佑，「吳大人，可聽說過伏商管東？」

那位曾經辰王府聲名大噪的大管家！

吳佑眉眼微動，「琰王妃提他做什麼？」

「吳大人的野心，早在我當初伏商麒麟郡一行時就看出來了，如果我猜的沒錯，這便是你跟著樓徹，任憑他擺布的原因吧？」

不等吳佑說什麼，林初曉臉上的笑容綻的猶如盛放的花朵，「不僅僅是管東，還有煜王府荊南蓉、顧家姐妹等等等等吧，不管這些人當初如果被樓徹所重用，只要被我們盯上，被我們發現是樓徹的人並且重點鎖定和盯梢，他就會快速做出回擊，動作非常迅速，畢竟來過太多次了，他也都熟練了，反正最後將人的剩餘價值榨乾之後，他就會徹底毀滅這顆棋子，作為當下最熱門的棋子，吳大人覺得自己能挺到幾時？」

刑部尚書帶著書記官已經走出台階外了，見吳佑遲遲未將林深推出來，便急聲催促了起來。

吳佑比了一個「打住」的手勢，「大人，請容我跟王妃再說幾句。」

門並沒有關，有林深門神似的坐在門檻內側，就算大風呼嚎也關不上門的。

書記官試探性的看了眼刑部尚書，像是在探問：大人，咱們要過去聽聽麽？

尚書大人猶豫著搖了搖頭，派兩個人站的遠點兒盯著，別出人命就成。

開著門，想來吳佑也不敢對琰王妃做什麼。

現在是非黑白都沒分出個清楚，吳佑作為最重要的證人不能出事兒，而琰王妃這個琰王的珍寶更是不能出事兒。

場子騰出來了，林初曉擺出了一副很正經的樣子，她起身，朝著吳佑走來，晶亮的眸子泛著淡淡的光彩，「或許吳大人覺得我是在危言聳聽，想必吳大人來到西決之前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可是你想發揮自身餘熱的想法不錯，若是選錯路，就沒機會繼續展現了不是麽？」

「王妃鋪墊了這麼多，究竟想要說什麼？」

「我可以給你指一條明路，給你機會，讓你可以有跟著樓徹時一樣能夠獲得的機會，同時我也敢保證，不管出怎樣的狀況，我都能保你不死，保你不從高高的位置上下來。」

吳佑笑了，嘴角的諷刺意味越來越濃。

「當然，最後一句話也不是完全的肯定，有前提：那就是你不能再像以前那般無所不用其極。」

簡而言之，如果你不是你自己作死，我可以保證任何外界對你的干擾都沒有。

但倘若你自己非要找死乾忤逆的大事兒，可就超乎我的保護範圍了。

吳佑目光狐疑，「我憑什麼相信你？」

「敢問吳大人，當初是憑什麼相信樓徹的？樓徹給你布置今天的任務時，可說明了他這樣安排的用意？」

「自然。」

「他是明明白白告訴你，就打算用你作犧牲品，來聲東擊西，拉我和琰王下水，進而為太子邵乾攻打照陽城鋪路，為琰王府和西決皇帝這邊扯後腿呢？還是跟你說，這只是一件能夠改變西決朝廷的大事兒，倘若做好了，你就是未來西決朝堂中的重要一員？」

吳佑的雙眸瞪圓了，眸底的森然從未有過。

林初曉見到這反應，心裡有底了，她猜對了。

樓徹那個自負的傢夥，從不信任身邊的每一個人，更別提向吳佑這樣的「臨時工」了，真正深藏的目的，他不可能告訴給吳佑的。

「你是伏商過來的，但對西決的朝堂應該也有所了解，太子現在蟄伏在平州，進退兩難，他等的是一個機會，一個照陽城招架不住他進攻的時機。今天你和林深如果把我和琰王府的事情攪合的整個照陽城都關注，都謾罵，那麼明天太子攻擊入城，琰王必定不能闖在前頭，慧元帝不是傻子，他會看不出這麼長的前戲麽？他若是看懂了，會不準備除了邵羿之外的其餘人物麽？自古以來推翻一朝統治成功了的，都離不開一個歷史條件，那就是原本朝堂貪腐潦敗，無可救藥，但在我看來，慧元帝他是一個好皇帝，西決也沒到強行更新換代的時候。」

內部條件和外部條件都說明了，林初曉盯著吳佑，等著他的神色變化。

不出所料，他心慌了，眼珠子不住地轉來轉去，思忖的時候，拇指還依次摸索著其他指腹。

「此事，我……」

「不急，你跟樓徹都已經共事很久了，我不過是一個橫空出世的罷了，我給你時間考慮衡量，今天一晚，我應該暫時是出不去的，明日早。我等著你的答覆。」

意氣風發的吳佑，在推著林深出門的時候，滿臉都是頹喪和遊疑，連林深都看呆了。他也不是第一次看林初曉張嘴巴說話，但這字字句句的，聽著就是讓人心底深處發涼。

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那指著人家鼻子罵的盡頭，簡直低人不只一等。

難怪那丫頭一點兒反應都不給，這在她的面前，根本就不算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