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羿朝荊南蓉被關著的宮苑跑去時，沿途就發現了朝著那邊狂奔的禁衛軍，「琰王殿下，有個內監突然沖襲了我們兩個兄弟，內監已經被重傷的兄弟控制住了，但他八成凶多吉少了。」

邵羿加快腳步，很快到達了宮道中段位置，三五個禁衛軍已經提前一步抵達了這裏，將那個動手的內監捆住了手腳，塞住了嘴巴，邵羿對這個人並沒有很深的印象，二十左右歲，宮服髒兮兮的，還有一股隱隱的臭味。

地面上好幾攤血跡，除了兩個奄奄一息的禁衛軍，還有一個半睜著眼睛，伸手不斷抓撓，卻明顯意識已經模糊了的荊南蓉。

她的渾身幾乎佈滿了刀口，千瘡百孔，形容她毫不過分了。

邵羿經歷過沙場的人，見慣了血型，所以當下表現的十分淡定，直接上前去探查荊南蓉的脈象，「還有微弱的脈搏。」

匕首刺中的位置都不是很要命的地方，唯獨血流多了些。

「傳太醫，另外，叫兩個人去往琰王府的路上，將琰王妃請回來。」

這麼重的傷，暫時還有氣兒，並不代表下一秒荊南蓉就不會死。

只有讓林初曉出馬，邵羿才放心。

本來打算回王府歇息一會兒的，但林初曉還沒從馬車的顛簸上剝離，就又被丁七接替了車夫位後，調轉馬頭返回了皇宮方向。

今天的手術，來的猝不及防。

荊南蓉意識一直都處在半模糊半清醒的狀態下，因為事出緊急，又不能確定荊南蓉還能否從手術台上下來，所以邵羿直接命人在臨時手術室的房間內樹立了一道屏風，屏風這一側，林初曉進行緊急的縫合手術，屏風另一側，慧元帝帶著邵羿和康公公等候著。

雖然是給女子縫合，但林初曉的藥箱裏有手術的一應物件，大綠布一遮蓋，根本辨別不出男女。

「荊南蓉，現在聽得見我說話嗎？」一切準備就緒，林初曉著手於最致命的，荊南蓉右胸部的深創口。

綠布下面，傳來荊南蓉微弱的「嗯」聲。

「可以問，你抓緊時間吧。」林初曉手上動作不停，沒法分心。

邵羿接上她的話，「知道陛下為什麼要召見你吧？如果你現在就這麼死了，那個人便能完全的逍遙法外。荊南蓉，現在趁著還有時間，將你所知道的，全部說出來，死也要死得值當。」

消毒手術布下，荊南蓉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到耳畔，她連深吸一口氣的力氣都沒有了，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不痛的。

她悲哀了上輩子，本來以為這一生遇到了良伴，遇到了一個最懂她最珍惜他的人，卻沒想到，終究是一場錯付。

「這一切，跟煜王府沒有半點關係，我是……瞞著父母親跟劉文彥搭上的，他說會為了我休妻，只要我能夠幫他達成心願。我起初也不知道他就是樓徹。」

……純扯淡！

林初曉手上的動作差點受影響了。

「後來泥足深陷，我發現自己無法抽身了。樓徹，他就藏在忠元侯府旁邊的大宅院裏，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過，他既然知道我已倒戈，或許早已換了地方，他說過，是絕對不會離開照陽城的，他就是要跟太子邵乾配合，合力將照陽城攻下。他……不僅要照陽，他要的是整個西決。」

荊南蓉的語氣越發弱了，「他要的是伏商、奉蒼，權力觸及的地方，他都要掌控。他的人鋪滿了奉蒼上下，前一陣，已將錢財轉運過去了，西決上下亂得顧不過來，奉蒼何嘗不是如此，樓徹，他從來都沒有停止過野心的計劃。倘若有一個健康的身體，他的野心還能撒的更廣。」

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荊南蓉開始吐露她所知道的，樓徹鋪設在奉蒼，乃至西決下面各個州的人手的名字。

但她太虛弱了，腦子裏就只有劉文彥的影子和他們的相處過往，不斷晃來晃去。所以口中道出來的名字也是顛三倒四沒有邏輯。

起初屏風另一側負責記錄的是康公公，他雖在禦前伺候，在識字認字方面有所避諱，但因慧元帝並不在意，所以康公公偶爾也會幫忙做一些禦前的輔助。

可今天這任務真是難住康公公。

最後還得邵羿出馬，分門別類的記錄下這些名字，雖是七零八落，但是大整體是在的，所以進行二次歸類之後，很多信息仍舊十分重要。

荊南蓉在過程中，還透露了一個最重要的點，「劉文彥說，在大爆炸之後，他會進行下一步的安排，主要就是沖著琰王和琰王妃二人，具體什麼安排，他並沒有提及，現在想來，那會兒他就已經在佈局如何殺掉我了。」

荊南蓉的語氣很是頹然，「我今天說的這些，都是我親耳從劉文彥的口中聽到的，至於現在還有沒有用處，我不敢保證，琰王妃，我希望你們能手刃了劉文彥，到時候替我刺上一刀。」

荊南蓉最終扛到了手術結束，但後來她就隻發出小小的哼哼聲，連個完整的字都說不出來了。

慧元帝對於今天的結果並不滿意，「按照你的推算，她就算恢復了，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林初曉聳了聳肩膀，「回陛下，她……也就還有一年的壽命，頂多了。」

拚上林初曉的醫術替荊南蓉保命，都未必能夠保得住她滿一年的生命。

她的內臟受損太嚴重了。

就像是縫縫補補了太久的褲子，終究有不堪重負的時候。

更何況是荊南蓉階下囚的身份，「等她病情稍稍穩定一些，看看還有沒有能問得出來的，若是都沒有了，就直接讓煜王來接人吧。」慧元帝捏著邵羿整理好的人命和佈局情況。

闊步出了臨時手術的大殿。

瞧著荊南蓉那蒼白如紙的臉色，林初曉捏著邵羿的手，「針對咱們，你能想到的著手點有幾個？」

邵羿苦笑搖頭，「只要不是沖著糰子，其餘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拂去林初曉額頭上的碎發，邵羿在中心處輕輕的扣下了一個吻，「我等著這一天，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