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忖度了一陣後，馮濤忍住了由心底發出的咬牙動作。

鬼使神差的，他腦海中竟突然升騰出一種奇怪的想法，會不會婉陽的入獄，那些證據的突然出現，都是馮樓集團故意泄露給陛下的，為的就是讓他這個肱骨之臣出面相幫。

要知道，在劉文彥的身份曝光之後，朝堂上的人，提忠元侯府都瑟瑟發抖，誰都想保住烏紗帽，誰都不想跟樓徹的人再有半點牽扯。

之前慧元帝曾經暗示過臣子們，倘若有不經意間被籠絡的，或者被抓著把柄不得已的，說出來他會既往不咎，有膽兒肥的人真的抓住那次的機會坦白了，事實證明，皇帝真的沒在意。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這樣的勇氣。

那之後再沒人敢為了錢而做出魯莽之舉了。

這樣的檔口上，如果沒有馮濤這樣有號召力，有影響力的臣子出面，劉文彥根本動用不了大規模的朝臣。

光憑他過往鋪墊的一些棋子，會不會聽話都未可知。

「日子就定在中秋節了。需要相爺做的部分，都寫在這裏，相爺的記憶力不錯，在這兒多看幾遍。」荊南蓉聲音柔和，柔手已點燃了桌面上的蠟燭，意思很明確：你快點兒看，看完我好把這些給燒了。

馮濤苦笑出聲，隻淡淡掃了一眼，就親手將那張紙燒了。

荊南蓉滿眼讚許，「不愧是相爺，真有魄力。」

說完，起身開始為二人斟茶。

馮濤看著荊南蓉的表情裡，滿是警惕和不悅。

劉文彥明明看出來了，卻一副毫無察覺的樣子，「馮相爺，中秋前一天，我會派人跟你聯繫，到時候是否落實了，咱們要做一個簡單的溝通。」

簡而言之就是：在中秋的前一天，我會派人過去確認，如果該你做的都沒完成，那可就不行了。

馮濤長舒一口氣，這種被人按著脖子做事的感覺，真的糟糕透了。

雖然劉文彥字字句句都是用敬著對方的口吻說的，但落到馮濤耳朵裡，還真就不是那麼回事兒。

馮濤走後，荊南蓉長嘆一聲，臉色頓時變了。

她爽利的撚起馮濤面前的茶杯，將茶水倒了個乾淨。

劉文彥笑了，笑出了聲音。

他俊朗的面孔已經恢復了原本白皙的膚色，笑起來的樣子伴帶著陽光，更並著些許陰鬱。那種複雜的令人見而忘憂的神情，看的荊南蓉愣了半晌。

「好容易見你一面，還被那個老傢夥耽誤了半天。」荊南蓉自顧自將自己小二打扮的通體衣衫都扒光了，上前去脫劉文彥的衣服，「還沒看到你的傷口。」心疼的從他胸口上猙獰的刀疤上撫過，荊南蓉的淚水決堤一般。

劉文彥表情如初，居高臨下看著荊南蓉，雙眸中沒有多餘的情緒，「你離開王府太久，會被懷疑吧？」

荊南蓉的眉目淡淡挑了挑，「怎麼？幾天不想碰我麽？」

劉文彥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的黑髮，「我做夢都想著天天跟你在一起。為此我忍受著馮相府凌知柔的虛假溫柔，同床共枕的時候，只有把她想像成你才能下得去手。在異空中，能夠遇到一個心靈相通的不容易，你跟我的默契，是不用再多的言語，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這一點，別人誰也做不到。」

一番不溫不火的安慰之後，荊南蓉心情好了些許，將頭靠在劉文彥的胸前，淺閉著眼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

「只要有你的肯定，不管讓我做什麼，我都覺得值得。」話說完，荊南蓉的腦海中閃過桃子的面孔。

桃子，穿來之前是個三十歲的晶瑩女士了，但她卻是個隱藏的……性取向不同的人。

這一點決定了她大齡未婚，她頻繁更換戀人，卻不敢將任何一個領到父母的面前。

這樣的糾結人生，在來到西決之後得到了升華。

荊南蓉發現桃子是個能人之後，便將她籠絡到了身邊，那之後的接觸中，荊南蓉敏銳的察覺到了桃子對女子的興趣。

為了讓桃子死心塌地的為自己做事兒，荊南蓉用自己作誘餌，引得桃子深深愛上了自己。

荊南蓉每次跟桃子接觸之後，都噁心的想吐，驅使她做出這些犧牲還不後悔的，就是劉文彥的愛。

溫存了半個時辰，有人敲門了。

荊南蓉很不舍的重新穿好小二的服飾，搭著巾子離開了雅間。

劉文彥居高臨下的站在窗口，目送著荊南蓉的馬車離去，久久都沒移開目光。

直到雅間的開門聲再次響起，河走進來，劉文彥才道，「邵乾那邊，都準備妥當了吧？」

「中秋的時間點已經告知平州了，想必邵乾會有所準備的，畢竟這件事情，需要裏應外合才能辦到。只不過……馮濤那邊，真的會穩妥麽？」

劉文彥嗤笑了一聲，「他，我本來也沒指望，不過是一個擋板罷了。」

……

秋意漸濃，為了迎接中秋佳節，皇宮中早早就四處裝飾起來了。

今天的中秋節，因為照陽城的諸多事端而被衝擊的沒什麼節日歡樂氣氛了。

就在中秋的三天前，段然帶著人回來了，不是明目張膽回來的，而是靜悄悄趁著城門下鑰之前，偷偷摸摸回來的。

當他們將調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呈現給慧元帝後，勤政殿裏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也就是說，平州外的方圓幾百裡，都不可能有山匪？」

「微臣順道去平州看了，那裏的情況似乎也跟照陽城這邊了解的不同。」

說多沒有用，段然直接擺證據給慧元帝看了。

瞧著慧元帝的臉色從青變白，由白變紫，段然垂著頭，不敢吭聲。

「此事，朕已經知道了。你繼續盯著馮相府，切記不要打草驚蛇。朕有預感，他們近期就會有所動作。還有，將禁衛軍裡你信得著的人都動起來，或許隨時用得著。」

段然領命，出勤政殿門檻的時候，心都懸了起來。

明明是秋高氣爽，但抬頭卻覺得天空中的藍都是浸染過墨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