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滿陽是被人抬著回到房間裡的，癱倒在床榻上時，呼吸很粗重。

剛剛熬過葯的彭林，回來就看到這副境況，忍不住驚呼出聲，「怎麼會這樣？剛剛明明還好好的。」

伺候的人都很為難，一邊為馮滿陽順氣，一邊解釋道，「適才琰王妃來過，見過琰王妃之後，公子的狀況就不對勁了。」

「不是跟你們說過，不要讓他離開這個房間麽？」彭林立刻切脈，擔憂的皺緊了眉頭。

床榻上的馮滿陽雖然呼吸很粗重，但是眼神卻一直都看著床頂蓬的位置，腦海中猶如幻燈片一樣，許多事情不斷閃過。

在馮滿陽看來，林初曉今天來的目的，應該主要就是詐出兵器庫的位置，自己當時毫無防備，瞬間的心虛已經被她完全捕捉到了。

只不過，還有一個細節。

如果林初曉原本是不知道兵器庫位置的，光憑著詐了馮滿陽的口供再給伏商傳遞消息的話，這也太拚運氣了。

畢竟馮滿陽這邊也可以立即向伏商傳遞消息的。

「除非……她早就知道那裡有了。」

馮滿陽攥緊了拳頭，重重砸了下床板，這幾乎是他傾盡全力能使出來的所有力氣了。

彭林長嘆一聲，「都這個樣子了，竟還有空生氣，真是研究不明白你們這些人。」

馮滿陽白了他一眼，因為彭林的施針，他感覺呼吸舒暢多了，靜下心來思考，自己今天的反應八成已經露餡了。

林初曉在來到馮家之前，必定已經跟奉蒼那邊打好了某種共識，倘若她猜測的兵器庫位置是對的，那麼就不會再繼續給奉蒼傳遞消息，約定的時間一到，奉蒼那邊直接動作就是。

倘若她猜測的兵器庫位置在馮滿陽這邊沒有得到印證，那邊照例撲過去，只要收尾能夠收得漂亮，就不會被發現。

「少思考，少憂慮，我的性命可是跟你捆在一起的，你能不能多少也替別人考慮一下？」彭林見馮滿陽那不憂國不憂民，隻憂慮自己和樓徹的狀態就想嘆氣，他分明感受到了地獄之手在向自己召喚了。

馮滿陽根本沒打理聒噪的彭林，認真的思考著自己的問題。

好在奉蒼兵器庫在皇族原本地方的基礎上做了偽裝，想必林初曉今天之所以來試探，也是因為發現了端倪，但是沒能查找到更深一層的線索。

「你們兩個，立即去找先生。」

話沒說完，他忌憚的瞄了眼彭林。

彭林無奈起身，「讓我聽我都不想聽。」

出門時卻還忍不住放慢腳步，伸長了脖子想要聽到字眼片語。

勤政殿

康公公看著案牘勞形的皇帝，心疼的在一旁勸說，「陛下，宮門都快下鑰了，您找的那幾位都是老臣子，這會子功夫只怕是不便入宮，更何況，距離跟琰王妃約定的時間也就沒差幾個時辰了，老奴覺得，一切就等著明天再行安排即可，您已經多日沒有好好休息了，不如……」

「你真的很吵，再多說一句，朕就親自割下你的舌頭。」

康公公閉上嘴巴，抬頭間，看到大殿門口的徒弟正朝著自己招手。

端著茶壺走出殿門，康公公壓低聲音，「陛下的心情很差，別往近前靠。」

「不是的師父，是盛閣老幾位，剛剛已經進入宮門了，一個不差，全都趕過來了。」

「什麼？」康公公心下一沉，「真是……不太妙啊。」

徒弟滿臉疑惑，「這……有什麼不妙的？幾個老臣子而已。」

康公公白了徒弟一眼，「告訴過你，在勤政殿此後，要多看多聽少說話，盛閣老那是什麼人物啊？到森國去接洽的最佳人物，其餘幾個更是最佳使臣，你覺得陛下在跟琰王妃打賭的最後幾個時辰裡，趁著深夜的功夫將老幾位請到宮中，是為了什麼呢？」

小太監大徹大悟，同時也為難了，「這樣的話，需要咱們給太子府遞消息麽？」這句話，他聲音壓得極低。

康公公嘆了一聲，「罷了，權且看上天的意思吧，都這個時辰了，若王妃所言真的會應驗，早就應驗了。」

「該不會真的在子時來動靜吧？」小徒弟天真的問道，「畢竟咱們今日到王府的時候，聽那丫頭的意思，王妃還是很有信心的。」

「有信心能抵住什麼？過往那些帶兵出征的，幾個沒信心啊？可是真正贏了的有幾個？天色不早了，該幹嘛幹嘛去啵！」

俯瞰著台階下方，幾位做過使臣，都已退居二線的老人正步履蹣跚的朝這邊走來。

因為皇帝叫了老臣子們過來的原因，今天宮門下鑰的時間有所延遲，直熬到將近子時了，老臣子們才相繼離開皇宮。

皇帝在康公公的服侍下洗漱完畢，剛躺在龍榻上，聽到了殿外的吵嚷聲。

本就心情不好的慧元帝，瞬間暴跳如雷，剛被壓製在心底深處的怒火猛地竄了出來，「是誰在吵嚷？」

康公公急忙進來，恨不能踮著腳尖走路，「回陛下，幾位老大人出宮的時候，剛好跟樓徹派來送信的人撞上了，對方是直接將飛鏢射在宮門上的，段大人武藝高超，雖然給接住了，但目睹整個過程的老大人們，還是嚇的不輕，這會兒已然被送回各府之中，只是這信……您可能得看一下。」

皇帝聽到樓徹的人射到宮門上的，醞釀了一會兒的困意頓時煙消雲散了，「拿進來！」

借著床邊昏暗的燭光，慧元帝依稀只看到了「解藥」「前提」和「交易」幾個字。

他大喜過望，讓康公公趕緊多點燃幾盞蠟燭。

仔細認真的再讀一邊之後，心情暴雨轉晴天。

狂笑了好一陣之後，慧元帝收斂了表情，」嗯，讓段然挨家挨戶的追上老臣子們，跟他們說計劃都取消了，讓他們好好睡覺吧，不用去森國了。「

說完，皇帝將樓徹的人送來的信輕輕丟到了康公公的手中，翻個身蓋上被子，美美的睡起覺來。

康公公捧著信走到燭火旁，眼神快速的從信上瞟過，看到期待的結果，嘴角揚起了欣慰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