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曉再一次感受到了脊背發涼，若非她這副皮囊天生就是笑模樣，這會兒真的要漏氣了。

好在伏商和西決兩個朝堂經歷下來，大大小小的人物她都打過交道，就算是面對這樣棘手情況時的害怕，也就佔了一兩分的真害怕，其餘部分全都是裝的。

畢竟人家是皇帝，跟這兒發脾氣呢，你一點兒都不害怕，那也太不給人面子了！

「嘿嘿，暫時沒有了！」

「還暫時？」慧元帝冷聲反問。

「皇伯，我知道錯了。」闖蕩江湖必備技能，該腿軟時就得軟。

林初曉雙膝觸地，跪的毫無儀態和尊榮，態度已經很鮮明了，她認慫！

慧元帝威嚴地看著她，冷著臉沒再追究什麼，只是叮嚀了一句，「那幾個人，問過了還是送回來比較穩妥。總是關在外面，算什麼事兒啊！」

林初曉見好就收，打著哈哈狂點頭。

從勤政殿出來後，她扯了扯抽搐的嘴角，都快笑僵了。

康公公連忙迎上來，一臉的震驚加無奈，「琰王妃，您也太大膽了，在陛下跟前兒，可不是什麼話都能說的！」

他站著很靠近門邊，林初曉跟慧元帝在裏面說什麼，都聽得一清二楚，「好在您跟陛下的印象一直都是口直心快，否則就憑您今日這份說辭和僭越，夠您吃一壺的了！」

林初曉再三感謝康公公的好意，出宮路上還在盤算細節，復盤一下自己有沒有什麼遺漏的點。

邵羿早就等在宮外了，換了一身月白色的長衫，高大的身形無論立在什麼地方，都如標桿一般的明顯。

他露出看媳婦時的標準笑容，像是突然從雲層後頭鑽出來的太陽，晃的林初曉直眼暈。

「手裏的事情都忙完了？」

「基本上忙完了，剩下一些鋪陳的，一股腦推到幽王的身上了。」

用他自己的話說，「接媳婦的事兒，最要緊！」

親自掀開車簾，邵羿很給面的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林初曉傲嬌的昂著下頜，大模大樣的鑽進馬車裏，「讓段然多注意一下荊南蓉那邊的動向。」

邵羿詫異，俊逸的眸子閃了閃，「怕宮裏的樓徹的人會對她下死手？」

林初曉搖頭，繼續啃著他給自己帶來的雞腿，「我巴不得有人對她下死手，讓荊南蓉睜開眼睛好好瞧瞧，她在劉文彥那裏，到底算是多重要的角色。」

邵羿秒懂，「不如直接安排一場好了。」

夫婦二人對視一眼，都笑了，賊賊的那種。

「可是一般的狀況未必讓那個狐狸一樣的荊南蓉信服。」林初曉遲疑起來。

「那就找兩個特別的人，讓荊南蓉一聽到名字，一看到他們就會信服的那種。」邵羿已經在腦海裡尋找這樣的人物了。

林初曉靈機一動，「我想起來了，前段時間宮裏叩了幾個劉文彥的隱線，皇后娘娘私下裏盤問的時候，曾經問到了幾個關鍵的人物，她覺得直接抓了或許會錯過什麼，就讓人暗中跟著這幾個傢夥，還沒動他們。外界看來，他們都還是安全的。」

「那正好！」

兩人正說著話，馬車突然一個急剎。丁七的手法很穩，可即便是他，仍舊差一點兒沒穩住。

邵羿怒極，一手拉護著林初曉，一手掀開車簾。

當看清楚擋在車前的人時，他的怒意消散了不少，「煜王爺，王妃？」

林初曉嘴裏的肉還沒嚼完，差點噎在嗓子眼裏。

心想著這兩口怎麼會轉移陣地跑這兒來了。

這裏距離宮門口有一大截的距離，二老不是一直都在宮門口等的麽？

「聽聞琰王妃入宮了，本王帶著王妃恭候多時，不為別的，就是想跟王妃確認一下，本王的……」

「王爺，王妃，不出意外的話，世子爺再過半個時辰就能出宮了，你們可以到宮門口去等著了。至於陛下什麼時候願意見你們，我想，還是等你們了解了事實的情況之後再行斟酌吧。」

聽到荊向宸已經沒事兒了，老兩口先是鬆一口氣，緊接著提緊一口氣。

煜王妃問道，「那南蓉呢？」

「南蓉小姐的事情，還是等世子爺回來之後，親口跟二老講吧。」

林初曉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二老早已聽出話裡更深一層的意思。

……他們的女兒荊南蓉，攤上大事兒了！

馬車漸行漸遠，林初曉從車窗探出頭去，回看著還怔愣在原地的煜王夫婦，「事實對他們而言，會不會太殘忍了？」

邵羿拉過林初曉的手，「再殘忍也是事實，就算瞞著他們一輩子，也沒有意義。」

凌天冬和凌夫人等在相府，聽到馬車聲，守門小廝立刻奔跑著到後宅去通報，所以等林初曉夫婦二人走到的時候，兩位高堂都已經嚴陣以待的坐著準備好了。

林初曉負責凌夫人，邵羿負責凌天冬，將整件事情的大大小小都詳細說了一遍。

雖然凌天冬已經有所了解，但聽到更多的詳情之後，還是忍不住長大了嘴巴，皺緊了眉頭。

「既如此，太子殿下必定已開始著手準備了，幽王那邊該何去何從？」

「不管怎麼說，也是有陛下撐腰的，不管太子殿下舉起多大的旗子，他乾的都是不入流的勾當。幽王殿下不會有事兒的，父親放心。」

凌夫人一口氣還沒拔上來，「我真真是後怕，現在想想知柔和凌仟的事情，倘若不是他們命大，這會兒……」

以帕掩面，凌夫人說不下去了。

凌知柔和凌仟的事情，的確都很驚險，但好在有驚無險。

屍首大部分都被各自的人家認領走了，重傷病患也安頓差不多了。

林初曉從相府出來之後，便投身到診治的事業當中，待她反應過來想要查看時間的時候，天色再一次黑了。

坐在月下，看著滿天的星辰，林初曉聞著雖然洗乾淨了，但還是有一股腥味的手，皺了皺眉頭，「你說，這會兒樓徹他們在計劃什麼呢？」

一旁的邵羿沒有回話，單手托腮看著地面的什麼。

林初曉好奇，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半晌也沒察覺出異樣，再看向他的時候，不由笑出了聲。

這個憨憨，竟然拄著腦袋，就這麼坐著睡著了。

同樣的星空下，劉文彥收回看星星的目光，「跟平州那邊打招呼吧，這邊一切就緒，可以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