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忙碌了一整夜，幾萬平州兵才被收攏歸編。

這其中，除卻幾千人不服收攏而被當場處決之外，大部分的都比較識時務。

除卻那些暴屍在街巷之中的，上官不妄和凌宋相繼找到平州兵的小頭目，按人頭數目來一個一個的對號，最終發現，除了疑似樓徹安插進平州兵的那些人，有可能早就趁亂逃脫了之外，其餘從平州過來的大頭兵們，只有不到十個人消失無蹤了。

幾萬人，才消失了幾個，上官他們對這個結果已經很滿足了。繼續地毯式搜尋，照陽城能供他們藏身的地方也不錯。

只有做到一個都不少，一個都不差，照陽城的內防才能漸漸放開，

次日早朝時分，展英飛和甘田等人仍舊嚴格控制著城門，至此，照陽城封門已經幾天的時間了。

百姓們聽到外面沒有了動靜，稍稍敢探出家門來，卻終究不敢大搖大擺，生怕叛軍再度來襲，反倒是朝臣們心裡比較有數，亟不可待的從皇宮中擁出去，帶著慧元帝的協助清查的任務，各自返回家中清點人數，與親人相聚。

甭管是親戚還是什麼其他有關係的，但凡平州兵藏身之處是朝中臣子的住所，他們都不敢收留，慧元帝已經放話：即便平州兵藏過他們的府邸也沒關係，畢竟賊人都是姦猾無比的，只要各府發現後肯將人交出來，就以功論處。

在這樣的大肆放開氛圍下，照陽城內相繼挖出來七個平州兵。

慧元帝對這結果顯然並不滿意，當然，更多的情緒是在太子邵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高高的坐在龍椅上，皇帝面色冷肅，俯瞰著殿下方的展英飛等人，「你等都是在這次擊滅叛軍過程中表現優異的，朕會重重有賞。」整個西決朝堂都沒料到，在平叛過程中起到決定性作用的竟然是這些從未入過他們眼睛的嫡次子們。

那些過往曾跟著太子一派奔騰在沙場上的，一度叫囂要跟伏商對戰，要吞併下鄰國的傢夥們，現在都已經瑟縮著不敢上前了。

倒是有幾個在剿滅平州兵的過程中表現的很踴躍的，那也不過想為自己找些後路罷了。

對於這群曾經對邵乾忠心無比，現在卻想掉過頭來效忠朝廷的傢夥，慧元帝顯然並沒有多少打算寬容的意思。

這也是暫時沒有幫展英飛、甘田等人安排職務，只是用「重重有賞」來搪塞的原因。

好位置都被這群傢夥佔著，總要找由頭將他們趕下來才好。

人家過往雖然跟著太子邵乾混，但此番的事情可是半點都沒有插手，若是因為曾經跟太自由慣就將他們擼下來，勢必會震蕩整個朝堂。

對於當下的西決朝堂而言，穩定才是最關鍵的。

好在展英飛、甘田、關懷他們也不是急功近利的人，跟著邵羿對抗平州兵的目的本身就很單純，所以賞賜個什麼他們也沒那麼在乎，心裡有數就成了。

處理完這些事情後，慧元帝單手托腮靠在龍椅上，這時康公公進來，不忍打擾的等了一會兒，直到慧元帝慵懶的掀動一下眼皮，「有什麼事兒，就直說吧。」

「回陛下，琰王殿下的人，將那個叫任雪的送來了。」

慧元帝悶「嗯」了一聲，淡淡揮了揮手，「半刻鐘後把她帶上來。」

殿外寒風瑟瑟，夾雜著小雪，任雪穿得很單薄，就那麼發抖著被乾晾了半個時辰，等進入大殿的時候，人已經半僵狀態了。

慧元帝懶得抬眼看她，埋頭於各類奏章和奏報中，「你是樓徹身邊伺候的？」

「回陛下，民女同許多人一樣，年少時被樓徹選中，專門在一個地方學習琴棋書畫武藝等，直到及笄之後送出來接受任務，民女是其中的佼佼者，直接就被挑選到樓徹的身邊待命，當時樓徹還是忠元侯府的嫡子，民女時常出入侯府遞消息，但很少在外界面前露面，直到去年，民女同另外一個女子一起，被挑中執行高級任務，當時有兩種不同的選擇，民女抽中了去伏商用美人計。」

之後就是接近林深，並且將林深、吳佑乃至怡貴妃和譚國相他們帶來西決。

慧元帝面上沒什麼變化，內心裡卻已起了波瀾，去年……去年他還深深信任著太子，然而那時候，太子就已經開始跟樓徹謀劃著怎麼謀朝篡位了。

一股苦澀湧上心頭，慧元帝一時間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如果父親邵英將軍泉下有知，得知自己竟然將兒子教成這個模樣，大概會直接從墳頭裡爬出來吧。

「適才你說很小就被選中，集中待在一個地方，那個地方是何處？」

任雪抿了抿唇畔，思忖片刻道，「回陛下，是……奉蒼。因為西決上下的門戶制度太過嚴格，若是憑空有一撥人，尤其還是孩童被集中關起來，很容易引起注意，所以樓徹就將地方選在了奉蒼。」

慧元帝眸光微動，「你們都在裡面學什麼，你所知道的跟你一同出來的男男女女們，都被指派到了何處，叫什麼名字，通通寫出來。」

康公公將紙筆遞到了任雪的面前，她匍匐在冰冷的地板上，控制著已經僵冷的手，勉強將記憶中的幾個人名和地點寫下來。

但任雪心裡清楚，這些她很熟悉的名字和地點，在不超過一天的時間裡，就會被迅速轉移。

樓徹集團的管理機制嚴格，應對外界環境的變幻機制更是快到人們無法想象。

可這些話，任雪不會跟慧元帝交代，她只要扮演好一個誠心悔改的失足少女就好了。

足足在大殿裡被審問了一個多時辰，任雪沒想到的是，慧元帝沒有直接處置她，而是讓琰王府的人來宮門口接人。

等她坐上琰王府的馬車時，都還有種不現實感，「我真的活下來了？」

驅車的衛晴沒好奇的道，「能不能活下去，就看琰王妃和明遠侯的意思了，你的難關還在後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