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邵羿方氣氛的冷凝，太醫還是鬥膽繼續說下去，「倘若您執意要保著王妃的手臂，那怕是要豁出王妃和腹中胎兒的性命了。」

熟輕？孰重？

邵羿的腮邊不住抖動。

林初曉雖然嘴上不說，但她有多麼享受給人看診的過程，邵羿全是看在眼裏的。

一個醫者，若是少一條手臂，她的後半生他倒是可以照顧，但心靈上的殘缺，他卻沒有辦法彌補。

「增派人手尋找彭林！動作要快！」

晴玟衝出房間，「王爺，王妃喚您。」

邵羿急步進入房間，拉住林初曉手的瞬間，觸及掌心的是一片冰涼。

他實在不忍看林初曉虛弱至此的樣子。

「我都聽見了，一條手臂嘛。」林初曉語速很緩慢，但說話的狀態卻是無比輕鬆的，「我也沒有那麼珍視自己的身體，能換來命，沒什麼問題的。」

邵羿垂著頭搖頭，像是孩子想要糖果而被爹娘拒絕時一樣，明知道結果已經註定了，卻就是不肯面對，死死咬著心中的期盼，盼望著希望的出現。

「我把過脈了，這毒很……流氓，不是那麼容易解的，一不小心就會弄巧成拙搭上整條命。」

邵羿安靜聽著，一邊不住點頭，「總是這樣待在王府裡坐以待斃也不是長久之計。」隻一句，就沒有下文了。

林初曉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麼，「不必大動乾戈的。」

「這不是大動乾戈，彭林還是要找的，同時，咱們也有別的辦法。」

正要起身，被林初曉拉住了，「一切，從長計議。」

「管不了那麼多了，你的手臂等不及的。」邵羿沒法形容自己現在的感覺，總之他更希望躺在床榻上的是自己。

這份懊悔猶如烈火一般，已經快要將他炙烤幹了，「我這就入宮，很快回來。」

他俯身在林初曉的額頭上叩下一個吻，「一定不會讓你有事。」撫摸著林初曉的頭髮，邵羿彎起嘴角。

漫長的一夜總算過去了。

因為宴會被中途打斷，凌相府和太子府那邊都十分擔心林初曉的狀況，天剛亮就派人來詢問，得知林初曉深中奇毒，頓時就炸開鍋了。

凌夫人拉著祁雲歡來到王府，擔心的坐在床邊，卻又不敢吵嚷林初曉睡覺。

衛晴入宮了，照顧在身邊的人就只有晴玟，她將孩子交給了周嬤嬤照顧，自己則跟上官一起圍著王府忙。

將林初曉和邵羿昨夜的經歷跟凌夫人和太子妃說了一遍，晴玟又安慰了一會兒，這才讓客人的情緒穩定下來。

「現在滿朝文武都在宮中等著，相爺和凌仟也過去了。太子殿下派了許多人在照陽城各區駐紮，警惕著還有人鬧事，勉強才維持住了表面的平靜。」

現在的西決和照陽城，用「危如累卵」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

倘若什麼人趁著這個機會給以重擊，西決怕是要難扛的。

「希望陛下不會有事。」太子妃默默念著。

凌夫人頗有深意的目光從太子妃的面上掃過，「這個時候，太子府一定要低調行事，切不可再生枝節。」

太子妃明白凌夫人的意思，她跟太子邵寬自然希望慧元帝能夠活下去。

於情於理，太子身為兒子，現在還年輕，雖說站在東宮的位置上，但經驗還不足，直接接手朝政，他肩頭上的壓力那可不是一座山的重量，甚至有可能是幾百座山。

祁雲歡當然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太早坐上皇位。

再者，她自己的身份，太過於尷尬，雖然近段時間伏商和西決的來往都還不錯，可慧元帝若是突然死了，祁雲歡就是要當皇后的人。

在西決那些老頑固臣子們的眼睛裏，祁雲歡根本就不是皇后的最佳人選。

在邵寬還沒有拿住能夠遏製那些老東西的絕密法寶之前，繼承皇位這件事情，真的不能太倉促了。

……

宮中，老太醫在聽了衛晴的解釋之後，鼓起勇氣按照衛晴的提示進行操作。

整個過程中，他所流的汗水甚至等同於一整年冒的汗了。

好在過程比較艱險，結果還算順利。

傷口縫合之後，天已經大亮了，太子和皇后仍然正襟危坐，其餘的皇子公主和宮嬪們，有忍不住的已經睡起覺來了。

邵羿進門時聲音很大，驚醒了一眾人等。

剛好太醫和衛晴並肩走出內殿，瞧著老太醫那還算輕鬆的神情，所有人大鬆了一口氣，「是不是成了？」皇后最先迎上來。

老院判長舒一口氣，「匕首是取出來了，傷口也都縫合了，但後續是否恢復完好，且看陛下的造化了。」

這個時候，他還是不敢將話說死了。

邵羿的目光則落在衛晴的臉上，衛晴點了點頭，示意沒有問題。

邵寬注意到這個細節，長長舒出一口氣，「辛苦院判了，下去歇息吧，稍後若是父皇這邊有什麼需要，還隨時需要你呢。」

老院判提著心吊著膽的走出勤政殿，雙腿都是發軟的。

衛晴直接將藥箱裏剩下的一些消毒和換藥工具取出來，連同一應換藥事項和細節一起，交代給了凌皇后和她身邊的人。

「只要確保不沾水，應該不會有問題，當然，凡事都有萬一……」

凌皇后點頭，讓人賞賜了一大堆東西。

衛晴秉承著主子林初曉的原則，毫不客氣的全都收下了。

正當凌皇后拉著下面人準備復盤一下細節的時候，後知後覺的發現邵寬已經被邵羿拉出大殿了。

殿門外，邵寬不敢置信，「現在這個時候，你說你要去奉蒼？追擊樓徹的事情重要，還是你王妃的性命更重要？」

「那毒箭是從馬車裏射出來的，秦功歡這個人雖然並不太常說假話，但此事是否跟奉蒼皇族有牽扯，還是需要進一步的查證，或許秦功歡的手裏就有解藥，我已經讓人將伏商京都懂解毒的大夫送過來了，光是他往這邊趕，不知道要多花幾天的時間。這期間我們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也朝奉蒼那邊移動，縮短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