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都的一片哀嘆聲中，唯獨三皇子府，響徹了歡聲笑語。

樓徹端坐在桌案的一側，單手扶盞，面色平靜。

對面的三皇子卓今然的歡愉之色已經溢出了嘴角，「本王已經通知下面了，只需要找一個恆運鎮的匪窩，將黑鍋扣過去，再添些油加些醋，趙恆必定會身敗名裂。」

想到自己暗中使人給趙恆遞話，讓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那廝竟然全然沒把自己放在眼裡，卓今然就氣不打一處來。

他可是奉蒼將來的主人，也是趙恆未來的主子，「既然他不會做人，那就別活著好了。」

指尖攢動的念珠啪嗒啪嗒作響，卓今然重新回到座位上，對上樓徹的眸子，輕巧道，「你是不是覺得，幸虧有你的人在回豐都路上圍堵，不然咱們都發現不了趙恆的蹤跡。說來也是，誰能想到他好端端的，竟然突然折返回來豐都呢，竟然派人假冒自己過去端掉第二個窩點！」

樓徹深吸一口氣，語氣平淡，「很明顯，那個假冒趙恆的人，以及他帶著到西邊育人基地的人，都不是趙恆的親衛，恆運鎮藏匿起來的匪徒有很多，指不定從哪兒雇來的。」

本身就是一窩沒親沒故胡作非為的惡匪，雖然此前在荊向辰展英飛他們一年幾次的威脅之下已經解散了不少，但還是有許多打遊擊的，遊走在展英飛他們勢力照顧不到的範圍，趁著展英飛他們不在，又全都冒了出來。

這樣的惡匪，用來替死，再好不過。

卓今然驚訝的抬眉，「也就是說，趙恆是料到咱們給設下圈套了，所以才讓人假扮，那麼他的人現在都還在恆運鎮了！」

三皇子府和樓徹的人在恆運鎮回豐都的路上圍堵，就只看到了趙恆帶著一隊人，那零星幾個傢夥，跟趙恆帶出豐都城，以及後續槃文帝增援的人數相比，簡直連十分之一都不到。

「現在趙恆雖死，我們卻還不能放鬆警惕，萬一恆運鎮那邊他還留了後手，那就糟了。」

「趙恆，安排這麼複雜的計劃，他沒那個腦子。」卓今然信心十足。

樓徹沒多說什麼，但他心裡始終沒有鬆懈，因為西決邵羿那邊派過去的人手還沒有回復消息，給肖王妃奔喪的日子，按理說用不了多久的，可是邵羿那邊卻有日子沒有回信了。

這……很不正常。

「聽你的，還是小心為上。不過，國公府的靈堂應該已經設起來了，你要不要陪本王一起去逛逛？順便觀察一下趙家人的反應。」

樓徹輕笑，「國公府暫時不會辦靈堂的。」

卓今然微訝，隨即反應過來，「對了，國公府的老太太大病初癒。」嘴角笑容更加得意，卓今然心生一計，「老太太這個時候若是知道了趙恆的死訊，那國公府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我跟三殿下真是想到一塊去了。聽聞國公府那位老夫人，可是對皇后娘娘有恩的，正因如此，國公府這些年跟秦家才會關係格外的緊密。倘若兩府之間維繫的紐帶斷了一條，我再給他們頻頻製造一些端倪……」

卓今然和樓徹相視一笑。

「來人！我記得你的一個什麼表哥，在國公府當差？」

侍衛拱手，恭敬應道，「回殿下，正是如此！」

「有件事你去辦最合適，要快！」卓今然壓低聲音，對著侍衛吩咐了幾句。

侍衛沒有雨，響應之後就退出去了。

……

因為老夫人身體的關係，趙國公特地轉告每一戶上門奔喪的朝臣親眷，一再道歉告知難言之隱，同僚們紛紛表示理解，讚譽趙國公至孝。

但瞞得住一時，瞞不過一世。

書房裡，趙國公徘徊許久了，國公夫人眼前發黑，頭暈不已，「老爺，您別再來回走了，再走下去，我真的要暈了。」

「只要一日見不到恆兒的屍骨，我就不認兒子的死訊。」趙國公念叨著，「明日加派人手都恆運鎮去，務必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國公夫人隻覺得有什麼東西哽在了自己喉嚨處，呼吸都不順暢。

她撫著額頭，滿面哀傷，突然靈機一動，充滿希冀的看向國公爺，「老爺，這幾日你可想到羿夫人當日所說的話了？」

趙國公無奈揮手，「或許她只是隨便說說的，未必真有其意。」

國公夫人使勁兒搖頭，「雖然跟羿夫人認識才沒多久，但她不是食言的人，尤其還是在恆兒生死這件事情上，我倒是覺得，她知道內情。」

趙國公猛然一怔，「你的意思是？」

「羿夫人，畢竟是西決的琰王妃，此前她不是也說了，自己的夫君跟三殿下身邊的那個什麼樓有糾葛麽，既然你推測恆運鎮的事情很可能就是那個什麼樓搞的鬼，那這事兒，羿夫人八成是心裡有數的。可這些日子你也瞧見了，進進出出咱們府，羿夫人不僅僅在母親面前神態自如，連在咱們跟前都是很淡然的樣子，全然不同於其他人，還要裝一裝悲傷，或許在羿夫人的眼裡，這本就不是什麼該值得悲傷的事情，老爺，你說會不會咱們的兒子根本就沒死？」

趙國公雙眸圓睜，盯著國公夫人，腦子裡卻在想著其他的。

猛然一道聲音從耳畔劃過，趙國公驚呼出聲，「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國公夫人嚇了一跳，急忙湊近上來，「老爺，你，你想到什麼了？」

「我想起來羿夫人曾經說過的話了……當時秦王也在，恆兒也在，羿夫人說，日後不管恆運鎮那邊傳出多麼不好的消息……」

對視上國公夫人，趙國公的語氣低沉，「都不要信。」

兩人同時一陣後背發涼，對視的瞬間，彷彿從對方的瞳孔裡看到了希望。

「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的！太好了，太好了！」國公夫人就差吩咐下面放炮仗了，「否則，也不會至今都找不到孩兒的屍首，他壓根沒死，哪裡來的屍首呢！」

樂極，門外傳來響動，小丫頭跌跌撞撞，「夫人，老爺，不好了，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