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主府

坐落於北坎區鬧中取靜的最佳之地，此處宅子還是槃文帝親賜的。

二公主卓青姚，三十六歲的她仍然膚白細嫩，站在女兒曾若頤的旁邊，只會被看作是姐妹。

她平素的打扮就是很簡單，可是美人坯子從來都不需要過分的裝飾。

此時此刻，一向沉靜內斂的二公主都有些慌神了，她從來沒感受到過死神裡自己這麼近，是什麼感受。

「好了，別哭了，都會好的，就是一個小傷而已。」二公主瞥了女兒曾若頤一眼，隨即顫抖的握住曾研的手，「研兒，你快睜開眼睛看看誰來了，是大表哥，他來看你來了。」

曾研的眼皮沉重的抬了抬，但隻張開一半兒，就沉重的又耷拉了回去。

秦功歡皺緊了眉頭，目光落到蓋在曾研身上的被子中央，按照曾研的身高來推算，那裏應該是胸腹的位置，很明顯突出了一塊，像是有什麼東西頂在被子下方。

如果只是摔到了樹下，當不會有那麼多血才對，除非摔壞了腦子，可是真正摔壞腦子，他的枕頭上該有血跡才對。

「剛剛進來的時候你有沒有注意到？院子裏，樹下，有一攤血跡。」趙恆將聲音壓低到僅一人可聞。

秦功歡無聲的點了點頭，他當然注意到了那攤已然發黑的血跡。

因為姨母二公主很喜歡花花草草，所以在她看來，被花花草草簇擁時，感受到的就是開心和向上，於是在曾研的院子裏，卓青姚親手給佈置了很多綠植，其中就包括一些灌木叢高低的花。

到了冬天之後，大樹也枯了，花也都落敗了，只能將一些乾草鋪開在灌木叢的根部，讓花根不至於受凍受損傷，這樣來年春天，它們還會花開如舊。

秦功歡腦海中靈光一閃，他撲到門邊朝大樹下方望了一眼，果然見一灘灌木叢已經被壓平了，還有不少斷枝散落在一旁。

不等秦功歡開口問，院外傳來小廝的傳報聲，「太醫到了！」

二公主卓青姚猛然站起身來，迎了出去，「劉太醫，還好你來了，犬子摔下樹……快些過來看看。」

劉太醫四十多歲，雖然在太醫院不算是位高權重的，卻是從來不爭強好勝，只知道給人看病的專業人士。

而且，在諸多太醫之中，劉太醫看外傷最有門道。

青衣裹身，一臉肅然的劉太醫點了點頭，快速來到床邊，目光跟秦功歡和趙恆等人交視過後，快速點了點頭算是招呼過了，旋即靠近曾研。

他最先反應就是看到了被子下端頂出來的小塊凸起，跟秦功歡的發現一樣。

在此影響下，劉太醫掀開被子的動作都十分輕柔。

二公主卓青姚不敢再看那被子下方的血肉，隻緊緊閉上眼睛，扭頭轉向門的方向，「你們幾個端著熱水的，別愣著了，都進來等著。」

劉太醫捏著被角的手差點就沒穩住。

秦功歡伸長了脖子，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這……」

只見曾研身下的褥子早已經被血水染紅了，濕膩膩的。

屋內原本就很濃重的血型味，在被子掀開的瞬間變得刺鼻。

曾研面色比秦功歡和趙恆初進來時還要慘白，一根拇指粗細的樹枝，猶如利箭一般穿透了他的身體，如同樹榦一樣聳立在他的胸口處，那位置剛好在兩根肋骨中間，樹枝的周遭已經皮肉翻開了，隨著他胸前的弱弱起伏而有節奏的擺動著。

大概是經過了二公主的處理，樹枝在曾研身前所剩的部分並不是很長。

秦功歡難以想像，曾研，一個剛十歲的孩子，體弱了十年的他，在剛摔下樹，並且發現自己胸膛上被樹枝穿透了的瞬間會有怎樣的感受。

……他一定害怕極了。

毫無疑問，這穿入他胸膛的樹枝，就是灌木叢花束的花枝。因為生長了很多年，花枝的枝幹已經很堅硬了。

二公主一心的懊悔，但她強忍著不讓自己顯露出來，當下緊張的盯著劉太醫，滿心期盼，「劉太醫，您怎麼不替我兒把脈呢？」

劉太醫長嘆了一聲，「這……二公主殿下，不是微臣不想治，而是令郎的傷勢，不是地方，這樹枝插在他的兩肋之間，倘若貿然拔出來，會損傷內腑的。

「那……那就這麼乾看著他痛苦，卻又什麼都不能做麽？」二公主卓青姚的眼圈裏，淚水已經在打轉了。

劉太醫十分艱難的道，「二公主殿下，請恕微臣無能為力，還是另請高明吧。」

「劉太醫，你可是太醫院裏最會治外傷的了，你都說不成，我還能去找誰呢？不行，來都來了，你定要給我兒治一治，看一看才行，否則，我是不會放你走的。」

劉太醫急的直跺腳，「公主殿下，微臣直言，現在倘若這麼拔出樹枝，那麼令郎有九成的可能會當場見閻王，為醫者，微臣不想就這麼看著傷患痛苦，更不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都是大忌啊！」

卓青姚徹底愣住了，「你連脈都不給他把一下，說下定論就給下了？！這算是什麼道理！」

「微臣現在能做的，就是幫他開一些止痛的葯，服過之後，令郎或許能清醒一會兒，有什麼話你們快些說吧。」

簡而言之，趕緊準備棺材吧。

曾若頤直接坐在了地上，雙腿發軟的不能站立了，「劉太醫，我弟弟午時還好好的，您再試一下可以麽！不能就這麼放棄他啊！」她本就生得很美，這一哭更是梨花帶雨哭醉了人心。

劉太醫很為難，要不是公主府的事情，他連廢話都懶得說，這明明就沒法救的事兒！

「要麼我們將研兒的身子翻過來，劉太醫看看後面，如何？」秦功歡提意道。

二公主猛然抬頭，先去看劉太醫的反應。

劉太醫微微搖頭，「現在，最好不要挪動他，我還是替他把把脈吧。」

整個把脈的過程，劉太醫的手都在發抖，所有人看在眼裏，明明屋子裏就安靜的嚇人，但大夥兒的耳畔卻都是自己心跳的咚咚聲，吵鬧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