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人時，眼神是斜著的，他不跟人直視。

林初曉搭了一眼，便肯定心中的猜測，這少年的癥狀，太像自閉症了。當然，也可能是多年被關在狹小的空間裡不接觸人的緣故。

林初曉放下心中的懷疑，掃了眼少年身旁的沈妃等人。

「羿夫人，看來今天的看診不能進行了，還是改日再說吧。」沈妃緊咬著牙，開始給一旁的嬤嬤使眼色，那少年可比林初曉更熟悉沈妃的表情，見狀直接皺緊了眉頭。

他很聰明，看樣子已經猜到沈妃接下來想做什麼了。

沈妃也在判斷他，當即警告道，「別想著逃，若你乖乖從命，我保證不發脾氣。」

以自己的情緒，是否發脾氣來威脅對方？林初曉很是被沈妃的這番話震到了。

教育孩子，可不是這麼教育的！

果然，少年開始往牆角躲避，盡量繞開視野中所能看到的一切人，「我，不……」說話聲音並不是很清晰，目光一直看著沒有人站著的角落。

林初曉深吸一口氣，語氣淡然，「娘娘若信得過我的話，就帶著人出去。」

沈妃微訝，顯然沒料到，林初曉會突然用命令式的口吻對自己說話，而且她此刻的冷靜情緒之中，還隱隱摻雜了一些不悅。

「我能想象得到娘娘會用什麼樣的方式來強迫他，但你的方式，真的適合他麽？倘若他肯接受，也就不會出現現在的問題了。」

林初曉聳了聳肩膀，「他很聰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一定是含著迷藥沒有服下，趁著嬤嬤們以為你乖乖喝了而退下後，便將葯給吐了吧？」

上次被迷藥迷暈了，對少年而言是很不好的體驗。

如果林初曉是他，也不會第二次中圈套了。

沈妃感到不可思議，看向少年，瞧見他的表情後，長吐了一口氣，「果然如此。」

不等沈妃那怒火從心頭竄湧到嗓子眼，便聽到林初曉那突兀的一聲讚歎，「你可真是有辦法，不過，如果我是你的話，我不會東跑西顛的，那樣反倒會惹來嬤嬤們更多的碰觸和聒噪。

少年的樣子並不像將林初曉的話聽進去了，可奇怪的是，反應兩秒之後，他卻將身子朝林初曉的方向轉了轉。

沈妃對於少年的動作是很敏感的，她敏銳的察覺到，少年對羿夫人並不排斥。

沈妃皺了皺眉，尚不清楚這是不是一件好事兒。

林初曉淡淡一笑，「娘娘倘若還想我繼續給公子看診的話，就帶著人出去。我保證不會傷他一分一毫。」

嬤嬤們面面相覷，很是驚訝林初曉會提出這樣的請求。

可是眼前的僵局，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了。

沈妃平日裡都拿小公子沒有辦法的，唯獨能夠擺平他的人，就只有六殿下。

可是這幾日六殿下忙著呢，為了能夠讓小公子按時看到羿夫人，六殿下也安排了不少的人手，才促成這兩次的偷偷入宮而不被發現。

再者說了，畢竟羿夫人是個女子，倘若她給沈妃看病的時候，六殿下在身邊，傳出去也不好聽。

可卓今齊不在，嬤嬤們就要遭殃受罪了，她們可不止一次跟小公子硬扛了，這廝看著瘦不拉幾的，卻是蠻力十足。

所以殿中的嬤嬤們，其實都很想沈妃點頭答應，倘若羿夫人真的能不動乾戈就擺平了小公子，她們何樂而不為呢？

但沈妃顯然還有旁的顧慮，盯著林初曉看了一會兒，「你能有什麼辦法？」語氣不善。

不同於第一次見面時，沈妃還能夠裝一裝，這次少年直接暴露在林初曉的跟前，沈妃索性也就沒什麼可夾私的了。

「娘娘若是好奇，不妨試試。」

一個嬤嬤見沈妃還不肯下定決心，便湊近了主子勸了兩句。

沈妃聽了若有所思，良久沉聲道，「都出去，將這裡交給羿夫人。」

林初曉目送著他們離開，吩咐了一聲，「不用關門。」

沈妃巴不得在屋子外面聽動靜，對著嬤嬤們點了點頭，最後離開的嬤嬤便將門給留了不小的縫隙。

她們走了之後，少年蜷縮的姿勢明顯釋放了一些，他環顧了一圈，目光在路過林初曉的時候稍加停頓。

這已經算是一種「直視」了。

林初曉朝遠離他的方向挪動兩步，「我知道你不喜歡別人碰觸，有時候心情不好時，我也喜歡一個人。很自在，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不想說話就不說話，想說話就跟自己聊聊，也挺不錯的。」她直接盤腿坐在了地上，歪著腦袋看向少年，「你是怎麼做到含著湯藥，將那些婆子糊弄過去的？我看她們一個個鬼精鬼精的，你可真厲害。教教我吧？」

少年瞥了林初曉一眼，還是沒吭聲。他濃長卷翹的睫毛低垂著，大大的眼睛都被遮蓋住了。

不說話時，少年的雙眼很是深邃，又偷著一股清泉般的乾淨透亮，讓人忍不住想多看幾眼。

林初曉也沒期望著他能夠回答，自說自話，道，「上次過來的時候，也沒見著你，就隻隔著帳簾給你把了脈，怎麼樣？這幾天的苦藥，味道還不錯吧？」

少年這下有了反應，猛地搖了搖頭，手也不停地在空氣中捶打揮舞。

林初曉姑且將這看成了無聲的抗議，她嘴角微勾，「誰讓你這麼擅長吃藥呢，此前沈妃娘娘還跟我誇獎來著，說你吃什麼葯都不在話下，所以我下的葯就略微苦了一些，但今日一見，不瞞你說，我還是頭一次見到你這麼漂亮的少年，看在你這麼漂亮的份兒上，這次給你開藥，我一定開一些爽口味道絕佳的，如何？」

少年的動作停下來了，也成功被林初曉給套路了。

林初曉靈機一動，見他情緒有所穩定，開始進入下一步，「仔細看，我會憑空幻化東西，若錯過可就沒有下次機會了哦。」少年機警的扭轉過頭來，目不轉睛的盯著林初曉那纖細的玉手。

直至瞧著她從玉佩中將那藥箱拿出來，上一秒還是托在掌心中的小物件，可放在地上的一瞬間，箱子瞬間變大。

少年驚呼一聲，下意識地上前了兩步，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藥箱所吸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