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出宮，一般的排場是招架不住的。

但因為這次秦皇后和卓今言另有目的，因此跟皇帝請示的時候就格外提及了一下不想被過分關注。

磐文帝很是體恤秦皇后多年未曾回家的心情，雖然秦王府坐落的地界就是原本的秦府，但物是人非，舊人具不在。

皇后想要故地重遊，看的不過是個景色罷了。

頂多再去秦家的宗祠祭拜一番，墳前祭拜是絕對沒可能的。因為她現在是皇家的兒媳婦，按照規矩，她能跪拜的墳，就只有皇陵。

因為磐文帝的示意，秦皇后得以在五皇子卓今言的陪同下，低調離宮，僅用了皇后出宮規製的三分之一人，輕裝簡行，挑了人最少也路途最短的一條路，總算抵達了秦府的門口。

秦功歡早就在這裏等著了。

迎接貴賓是要帶著一家老小的，他孑然一身，倒是剩下了這個步驟。

歡快的將秦皇后迎入了王府，先是走了一遭宗祠。

五皇子卓今言和秦功歡都守在宗祠外面，秦皇后獨自進去了。

林初曉早早便等在這裏，秦功歡和卓今言計劃了許久，最終選定了這麼一個不讓人懷疑秦皇后待的時間長，又不容易被人發現林初曉存在的地界。

林初曉看著皇后在宗祠跟前跪拜，她也跟著在後頭虛搞了幾下把式。

雖然王府被翻修過，但宗祠還是原來的樣子。中途修補的時候，秦功歡也是嚴令下面不可隨意改動內部構造。

如果說王府還有什麼是跟從前秦府類似的，那便是宗祠了。

秦皇后一進來，就面色哀泣，回憶起了自己入宮之前，在母家成長，回憶起了很多故去的舊人。

她控制不住眼淚，無聲的抽泣起來。

林初曉能做的就是默默遞上帕子，獨自哀傷了一會兒，秦皇后慢慢調整好狀態，正視林初曉，「本宮聽言兒簡單說了羿夫人這次的安排，很好奇你究竟是怎麼看出本宮不對勁的。」

今天，皇后的臉上脂粉未塗，為的就是省下卸妝的功夫，多跟林初曉聊一聊。

「我們就是靠著這個吃飯的，當然能看出來了，不僅僅我能看出來，太醫院裏但凡上了歲數有資歷的，有一點兒本事的，都能看出來。」

但從昨天林初曉看到的卓今言遞過來的皇后最近服用的藥方上看，根本就是一些不痛不癢的調理方子。

甚至可以看出，太醫院明明知道皇后身體的根結問題在哪兒，偏偏就是避過了，而在她其餘小問題上糾結。

表面上看，皇后娘娘的小問題的確都解決了，而且癥狀好轉的很明顯，但是根結的毒，並沒有受到一點兒影響，反倒在皇后的身體中繼續發揮著更大的作用。

林初曉很是認真的給皇后把了半刻鐘的脈，臉色漸漸陰沉下去，「我判斷的沒錯，娘娘您是中毒了。」

能夠在后宮裏一手遮天，讓太醫院閉嘴，還能在皇后宮苑裡隨便動手的人物，林初曉也不用深想，便已經鎖定一個了——沈妃。

但這出乎林初曉的意料，畢竟沈家的情況才剛剛好轉，六皇子在朝局中的地位也才穩定下來，這個時候沈妃動手，並非最佳時機。

皇后娘娘聽了林初曉的判斷之後，倒吸了一口涼氣，「其實來的路上本宮還在思忖，會不會是羿夫人搞錯了。」

「皇后娘娘相信我的判斷麽？」

秦皇后怔了怔，看向林初曉，「本宮先不答夫人的問題，只是有一件事需要你來幫我判斷。」

林初曉的眉頭挑動了兩下，「何事？」

秦皇后唏噓著，似乎難以啟齒的樣子，踟躕良久，才道，「本宮也是在聽了言兒轉達的羿夫人的懷疑之後，跟身旁最信任的嬤嬤聊起時，突然想起了一件陳年舊事……」

記憶似乎回到了那個時候，秦皇后還只是后宮中很普通的妃子，以為陛下對自己的另眼相待，是面對所有妃嬪時都有的。當時的秦皇后不敢對未來有太多的奢望，所以她活得謹慎小心。

每每面對唐皇后時，她都不敢有過多冒犯，生怕自己的小小行為會觸犯了上風。

有一次，她被唐皇后叫到身旁去伺候，因皇后娘娘偶感風寒，發熱很嚴重，挑中秦皇后就是因為她平日裏低調不惹事。

照顧的幾日下來，秦皇后發覺了皇后身邊的很多古怪之處，但她不敢對外人講，隻都悄悄的壓在了心底。

那次的風寒之後，唐皇后的身子每況日下，代替秦皇后照顧在唐皇后身邊的，便是現在的沈妃了。

秦皇后猶自記得那次風寒之後唐皇后身上出現的各種胸悶氣短，且無法安眠，每每被噩夢驚醒的癥狀，幾乎每一點都能跟現在自己所經歷的對照上。

當秦皇后慢條斯理，不疾不徐的訴說時，林初曉敏銳的抓到了終點，「皇后娘娘，能否在不驚動太醫院的情況下，找到當年太醫們給唐皇后診斷的脈案和藥方底單？」

秦皇后眼眸轉動，思忖片刻後點了點頭，「能弄到。」

「只要對照一番，便能看出端倪了。」林初曉頓了頓，又問道，「那現如今太醫院的太醫中，有多少是當年就在太醫院供職的？」

秦皇后若有所思，「大概十來人吧，其中近半數都明裏暗裏的受過沈妃的提攜。」

林初曉淡笑著搖頭，「娘娘，這次咱們要找的不是跟沈妃走的近的，而是跟沈妃離的遠的。」

三天后，林初曉拿到了秦皇后想方設法從太醫院庫房中找到的那份脈案。

不出所料，當時太醫院對唐皇后的判斷和下藥策略，跟現如今對秦皇后的做法，如出一轍。

一切，有了答案。

沈妃和六皇子將當年害死唐皇后的毒，照搬照抄到了秦皇后的身上。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促使他們如此著急的再下狠手，終歸有一點：他們已經將動作挪到后宮中來了。

卓今言怒憤交加，攥著唐皇后的脈案，渾身都在顫抖，「此事暫時還不能稟報父皇，一切需要從長計議，可是當務之急，是找到母后身邊的叛徒！」

否則，無論羿夫人的解藥有多靈，唐皇后身上的毒，都沒法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