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門口焦頭爛額狀態的豐都府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百般尋找的秦王秦功歡，這會兒已經跟隨著五皇子卓今言進入第二道宮門口了。

勤政閣裡等久了的磐文帝也沒閑著，批閱奏摺的過程中聽著內監回稟的兩位殿下的行進路線，知道他們這會兒就快要到了。

於是他伸了伸懶腰，捧起了茶盞，靜靜等著兩個小子的到來。

當內監的尖利聲音從閣外傳來時，磐文帝已經百無聊賴了，目視著秦王跟在老五的身後，兩人慢條斯理的進來，皇帝隻抬了抬眼皮，眸子裏並沒有多餘的情緒。

兩人依次給磐文帝施了禮，隨後勤政閣中一片寂靜。

好一會兒，磐文帝才開口，「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想見秦王一面，也會如此的困難。」

秦功歡忙叩首，「陛下……」

「你也不用這麼緊張，今天既讓老五帶著你過來了，就是想好生的問問你來龍去脈，說說吧，到底怎麼一回事？」

事實上，磐文帝早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打聽的差不多了，但是他今天必須聽秦功歡親口說一說。

秦功歡深吸一口氣，他等今天已經等太久了。

從小養尊處優的日子過著，除卻家中親人離世的那段時間之外，他可從來沒有什麼人生低谷。

但是最近一段時間，總算是嘗到了人間疾苦，原本並不是很在乎自己風評的人，一朝聽到滿大街的人都在罵自己的時候，心裏總算產生了一些情緒。

這份情緒是隨時都想要狂吼怒罵，但卻根本什麼也不能做的無奈。

他提緊了一口氣，緩慢張口，「陛下，此事還要從微臣帶著隊伍前往元和鎮的路上經歷說起，當時碰巧趕上了一隊人馬，身穿黑衣，隊伍訓練有素，他們上來就跟微臣談條件，說要麼微臣帶著所有的賑災銀兩跟著他們回去，要麼就跟他們抵死的抵抗，但他們人多勢眾，且還帶了不少的武器，從當時的場面來推斷，微臣帶著的人勝算並不大。

但微臣還是沒有放棄，給下面的人偷偷使了個眼色，藉助要跟著他們走的契機，趁著他們掉以輕心之際，展開了對峙，當天損失了十幾二十幾條性命，連同那兩輛馬車。微臣第一時間派人回豐都報信兒。」

「擔心那波黑衣人會捲土重來，便趁著聖旨還沒回來之前，就擅作決定，將剩下幾輛馬車的錢，平均分成剩下人的人數，讓所有人喬裝打扮，混入去元和鎮的路上。每一個人所攜帶的錢數，微臣這兒都是記錄在案的。」

磐文帝聽著，若有似無的點了點頭。

前段時間，他收到的元寶鎮那邊遞交上來的賑災情況說明中，就夾帶了一份兒銀錢的報表，其中詳細記錄了跟著秦王的那群人，每個人的名字，以及進入元和鎮之後，每人身上所帶齊的銀兩數目。

原始數據是在秦功歡這兒的，需要將原始數據和磐文帝收到的這份數據相比照，放能夠看出，裏面有沒有人偷奸耍滑。

秦功歡是有準備的，說到這兒，直接就將自己的原始數據上交給了內監。

皇帝從內監手中將那登記的冊子接過來，一一比對。

果然，沒有一個人少拿出一兩銀子，每一個人命後頭的銀子數目都是對得上的！

磐文帝很是欣慰，連帶著看向五皇子和秦王的目光也都變得柔和了許多。

秦功歡繼續說道，「將人都派發出去之後，微臣還留下了一小隊人馬，跟著微臣圍聚在那剩下幾輛馬車的旁邊，佯裝成是繼續死守著銀兩的樣子，企圖轉移那群黑衣人的注意力。」

磐文帝比了個手勢，打斷了秦功歡的話，「你當時在回稟的奏摺中，關於黑衣人的身份含糊其辭，朕知道你當時一定是知道他們什麼來頭的，只是還不方便透露，沒有足夠的證據，那現在，總可以說了吧？」

秦功歡略抬起了眼眸，面上滿是憤懣，「回陛下，是樓徹，當日當著所有將士的面，黑衣人中為首的就抬出樓徹的名頭了，只是……當時微臣還沒有確實的查證過，想著若是有人打著樓徹的名號來乾這事兒，不免會被人牽著鼻子走。」

磐文帝點了點頭。

「那之後的事情，大約您都知道了，微臣被關入天牢之後，想著陛下定然有法子為微臣討回公道，所以並沒有著急，只等著陛下的示下了。卻沒想到……」

秦功歡深吸一口氣，停頓了許久，才說道，「出事兒的那天，天牢中先是給微臣拿了許多的吃食，後來微臣細細想來，那頓的吃食跟此前的幾頓相差太大，跟天牢中原本準備的一點兒都不相符，反倒像是專門準備的，吃了那吃食之後，微臣就看到了一個人，是樓徹，他帶著人親自到了天牢中，他跟微臣聊了許多，還勸說微臣作為他在朝中的內應，許給了微臣許多承諾。」

秦功歡面色漸漸漲紅，「微臣就算是個閑散王爺，但終究還是皇家的人，還知道自己姓秦的，當然不會答應，樓徹當時還笑，說早就猜到我會這麼說，微臣當時還很納悶，雖然樓徹是專門到天牢中來的，但從言談中並未看出他有多想要微臣做他的內應，彷彿到天牢中走一遭，為的就是走個過場。」

磐文帝的眉頭越蹙越緊，他的目光從卓今言的面上掃過，又轉回到了秦功歡的面上。

秦功歡說道，「沒跟樓徹說上幾句話，微臣就感覺不大對，渾身無力，癱軟的手腳都拿捏不動了。那之後的事情，微臣也不甚清楚，直至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躺在了一處小宅子裏，周遭都沒有人把守，微臣跑出來，第一時間想要去天牢確認一下，結果到了那兒正好碰見金信在派人調查，得知天牢中幾個牢頭都被滅了口，大黑鍋已然扣在了微臣的頭頂上，微臣當時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相信自己，不然微臣怕是沒臉面對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