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這架勢更恐怖的林初曉都領會過了，剛認識祁邵琰那會兒，他的冷臉和不憐香惜玉可是跟連續劇一樣不停轉的，單抽出哪一集都比眼前的壯漢恐怖。

按捺住心緒，林初曉淡定的撥了撥鬢邊碎發，「姑娘家把脈問診是私隱，爺們你該不會要在這全程聽著吧？」

壯漢不以為然，巋然不動。

「滾出去！」早已經裝模作樣躺回床榻的斯絡發聲了，「我讓你滾！」隨即加重了音調。

那壯漢猶豫了半晌，終究乖乖的出門去了，倒也不敢遠走，連同原本守在外頭的一起站著。

門是半敞開的，四個男人都背對著的方向，一刻不敢鬆懈。

林初曉溫柔拉過那姑娘的手，一眼便瞧見她手腕的青紫傷痕，都是新傷，剛剛拖拽下馬車時弄的。

買賣人口的生意，最忌諱表面傷口，這會極大的影響價格。

所以乾這行的除非氣急了，基本上不會動大面上的部位，就是真要動，也是那些遮蔽處。

姑娘很設防，一雙溫柔的桃花眼警惕的瞧著林初曉，隻一眼，她便驚訝的睜大了眸子，顯然被林初曉的容貌震懾到了。

若是能聽到這姑娘的心聲，林初曉大概會臉紅一陣子，她這樣的仙人之姿，絕非尋常庸脂俗粉可比。

衛晴很有眼力見，開始幫姑娘歸攏髮髻，等散發都收到頭頂上時，她一張嬌俏的小臉便現了出來，果真是好模子。

「我來幫你把脈。」林初曉聲音很低，好似大一些就會把對面的玻璃娃娃震碎似的。

那姑娘漸漸不扭捏了，將手腕遞到她跟前。

「叫什麼名字？」林初曉一邊探脈，一邊問。

「小女子名喚『百貞』。」

「好名字。」林初曉也說不出哪兒好，聽著順耳罷了。把著脈，她的心緒漸漸放沉，忽的皺起眉頭，不敢置信的看向百貞，「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了。」百貞頭垂的很低，很低。她羞於直視林初曉的眸子。

「剛剛那掌櫃的說你有病，是你自己說的麽？」冷不丁的，林初曉問出這樣一句話。

百貞漸漸抬起頭來，目光閃躲的看了林初曉一眼，點了點頭，「沒錯，是我告訴他的，我還說自己被輾轉賣過好幾個地方了，只因皮相好，到哪兒都是男人正相搶的，但也是因為皮相好，被男人家裡的女人所不容……我早就不能生了，而且，還得了下頭不幹凈的病，那男人下壞了，便吵嚷著要把我退回來。」

「你是不滿意被賣到這家嗎？還是……」

「我不想被賣，我想回西決，我要回西決。」她一改剛剛唯唯諾諾的樣子，忽的眼眸閃亮的看向林初曉，緊緊抓住她的手腕。

「回」字，用的很巧妙。

林初曉眸光輕顫，「你是西決人？」

「我自小被賣到伏商，我……」百貞說不下去了。

林初曉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了，都過去了。」百貞低聲嗚咽，淚水止不住的往下落。

「你只不過是有些宮寒，若是有條件，服我幾服藥便能好了，月事來之前腹痛也會減輕。」

百貞充滿希冀的迎上林初曉的目光，「那是不是也可以……生育？」

「沒問題。」林初曉笑著打包票。百貞立刻高興的笑起來，潔白的兩排貝齒幾乎要將林初曉晃著了。

說話的功夫，衛晴碰了碰林初曉的後背，她警覺，忽見門口站著矮婦人，她顯然剛剛應付完掌櫃的，一臉不悅的看向屋子裡頭，「既看完病了，便跟我回去吧。」語氣裡的狠意，越發濃了。

今天百貞給她們惹了好大一個麻煩，若是落回她們手裡，絕不會有好下場。

林初曉起身，淺笑著站到了百貞的旁邊，「這姑娘，我要了。」

矮婦人先是一驚，緊接著大笑起來，「你自己都是階下囚呢，竟還獅子大張口？」

「路途遙遠，總要多一個人伺候，若不想我在接下來的路上再惹麻煩，你還是思量好了再回答吧。不然，就找顧繪商量商量？」

「不必了，一個人而已，主司喜歡送給你便是。」顧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人未至，聲先到。

話音落，她已站到矮婦人的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沖著林初曉笑笑，「主司，好眼光。」

「謬讚了，原也是顧小姐選的人，咱們倆眼光還挺一致的。」

顧繪不再言語，給壯漢們打了個眼色，低低的囑咐了一句，「看牢實了！」

「你那屋子兩個人住剛好，這丫頭，就先留著服侍斯姑娘吧。」矮婦人分配道。

林初曉不再爭執，帶著衛晴回自己房間去了。

門一關，衛晴慵懶的趴到床榻上，長舒了一口氣，也不知想到什麼，忽的坐直了，鄭重看著林初曉，「那叫百貞的姑娘，究竟怎麼回事？」

剛剛見林初曉幫她把脈的時候，那神色顯然不對勁兒，百貞的反應也很耐人尋味。

林初曉給自己倒了杯茶，聞了聞味道無異，這才喝下去，「那姑娘雖然才十七，但早已不是完璧。」

這點衛晴是猜到了的。且她自己剛剛也交代了。

「且她的身子，已經流掉三個了。」

「你是說……落胎嗎？」衛晴驚恐的睜大眼睛，不敢置信。

十七歲而已，流掉三個，即便她這個完全沒有醫學常識的人，也該知道這對子宮的傷害有多大。

「難怪，難怪她聽到自己的病可治，還能生育時，那麼的高興。」

在這個時代，生育基本是女子最可拿得出手的武器，若是沒了這功能，那基本上就沒啥活著的意義了。

衛晴小姑娘越想越是憋屈，悵然的長籲短嘆起來。

林初曉卻單手托腮沉思起來，「我剛剛把脈時，看到她藏在衣領內的半塊玉佩，玉質上乘，是絕世罕有的品質。」百貞說她自小就被賣到了伏商，本是西決人，那麼此行隨著顧繪回西決，大概是要尋親的，可是西決那麼大，當真大海撈針。

所以她身上的半塊玉佩，大概是尋親的唯一信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