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暉斜照在那姑娘的半邊臉上，為她的面上徒增了一點暖色。

幾滴晶瑩的淚珠在光照下格外的鮮艷，璀璨的令人憐惜。

小姑娘一邊哭一邊哀求，「我什麼都不會做，買了我你們只會吃虧，我是個命硬的，從小剋死了養父母，若是跟你們八字相衝，你們……」她的聲音並不高，但卻很有條理。

林初曉聽著聽著就眯起了眼睛，「你說，顧繪這一路上雖然都在加快腳步，但是偽裝成人口生意的商隊，多多少少也耽擱了世間，既然咱們此行為的就是回去西決，為什麼不一味的爭速度呢？」

前些日子主僕倆針對這個問題也做了深入探討，衛晴以為這就是單純的掩飾身份，想打造純粹的商隊罷了。反正遲早都會被祁邵琰給追上，不如掩蓋的徹底一些。

林初曉起初也沒有多想，但這幾天越觀察越覺得不對，她皺眉思索著，突然見到顧繪遠遠的朝自己馬車走過來，她一邊扭動著腰肢，一邊搖動摺扇，渾身都透著一股……騷氣。

雖然看她這派頭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但林初曉還是不太習慣，直到車簾子被掀開，顧繪嫵媚一笑，熱絡湊近上來。

衛晴條件反射的擋在林初曉跟前，滿臉警惕。

「今夜宿在這裏，斯絡的身子不大爽利，還要勞煩您給把把脈。」

林初曉瞧著她堆了一臉的笑容，淡淡回以若有似無的笑容，「顧小姐不必客氣，我倒是想勞煩問一句，咱們何時能到西決？」

顧繪眉梢微微上挑，語氣淡然道，「快了，就快了。師父定也著急想見到主司你呢。」

「那是，對峙了這麼久，卻一直未見真容，我都開始期待了。」

驛館的房間裡，林初曉出行一月後首次見到斯絡，她的面頰蒼白，有氣無力的樣子。

把過脈，林初曉心內瞭然，這姑娘是個心氣高傲的，經歷了這一波又一波的折難，只怕是不太肯服輸，一路上都在思忖著怎麼能夠不回西決，但又絞盡腦汁沒什麼突破，所以慪著慪著，就把自己的身子給慪出病了。

「現在我就算寫下方子交給顧繪，他們也未必能夠每天三頓的給你熬出來，斯絡，保命要緊，事情已經發生了，咱們被拴在牢籠裡，便要接受困獸的身份，不管你心裏有多少不甘和憋悶，飯得吃，覺得睡，也得活下去。」

斯絡緩緩閉上眼睛，顯然不太領這碗雞湯的情。

「你總要看在上官的面子上吧？沒有你，他怎麼辦？」

上官不妄，果然是斯絡的軟肋。

斯絡立刻睜開了眼睛，目光淒楚的望過來，「他……如何？」語氣裡滿是希冀和委屈。

「原本我雖不知你為何非要離開伏商，但現在也能想明白了，是不是有人告訴你，你送假公主入宮的事情，西決那邊已經知道了，並且不會善罷甘休的？」

如果想要假公主的事情不被揭穿，一勞永逸的方法便是將真的給殺了。

西決皇帝自然乾不出殺自己女兒的事情，下頭的皇子們，也就是她的哥哥們，卻未必。

只有這一個理由能夠解釋斯絡為什麼突然焦慮的想要離開。還拿跟上官不妄的未來作要挾。

斯絡淚水盈盈，支撐著坐起來，擦掉眼角的淚痕，「我……實在無奈，又不能直接跟上官哥哥說，若是以他的脾氣，定要將事情鬧大了來。我隻想息事寧人，跟他找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過下半輩子。可是終究事與願違。」

「是誰告訴你的？」林初曉沒有繼續聽斯絡嘮叨，直截了當問。

斯絡擦了擦淚痕，表情有些懵懂，「這……我也不知道啊，一日醒來就在枕邊看到小信了。許是有人偷偷放過來的。那小信上還畫著西決皇室的圖騰。」

皇室圖騰並非什麼稀有圖案，一般送到鄰國的贈禮上都會有類似的標誌。

所以臨摹起來其實不是什麼難事兒，難得是臨摹的逼真。

從小在宮裏長大，西決的皇室圖騰幾乎是刻印在斯絡腦海裡的，圖騰真假，她一眼就能認出來。

所以當時看到小信後，她不加懷疑的就信了。整日憂心的開始思索如何破解。

「私宅內外，上官不妄的人看的死死的，從來沒有人隨意進出，既然不是利箭射入你的房間，那便是有人光明正大到屋裏，放下的。」林初曉推測著，忽而皺起了眉頭。

出入私宅的人，除了隱品閣上下，再無其他了。

若說隱品閣地壇幫其他眾人裡或許摻雜著西決的眼線，但私宅周圍的人，都是上官不妄的心腹，被人買通的可能性絕無。

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

斯絡跟林初曉交換過一個眼神，皆從對方的眸底看到一抹愕然。

「可是她……沒有理由這樣做啊！上官哥哥對她有莫大的恩情，她也不該恩將仇報吧？」

林初曉瞥了瞥嘴角，微微嘆息，「是啊，對她有恩情的人是上官不妄，但不是你。」

斯絡猛然頓住，不敢置信的抬起頭來，「她，她？」

林初曉點頭，「她對上官一直都很好。」這話說的很隱晦了，晴玟對上官不妄的情誼雖不知從何時起，但卻未必比斯絡的淡。

只因曾經的過往，她十分看低自己，在上官面前從未真正抬起頭過，也因身份的低微才不敢有過分的奢想。

直到祁慕南告知她真相後，晴玟在飽受身世打擊的同時，心底深處積藏已久的怨氣漸漸升騰，她憤世嫉俗，她怨憤老天的不公。

在這樣的心境下，人是什麼都有可能做出來的。

林初曉已經記不起來斯絡跟上官不妄鬧不快時晴玟是什麼樣的表現了。

這會兒想這些也根本沒什麼意義，「倘若你不想這麼稀裡糊塗的被人玩弄，倘若你還想再見到上官，就振作起來，尚未到西決，便有一線生機。」

斯絡眸底的鬥志漸漸燃起，她死死咬著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害我的人，我不會讓他們好過！」

話音落，只聽外面「砰」的一聲巨響，兩人同時一驚，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