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羨東將他的目光收入眸中，面色略沉，「近日早朝時見他神色似有好轉，且朝中事務也漸平穩，想來是有了起色。」

祁令辰狐疑，「真的？」那上挑的語氣和滿不在乎的收尾音調，都在昭示著他並不期待這樣的結果。

祁羨東嘆了一聲，看向祁令辰的目光漸漸放冷，「我這裏也不安全了，琰王他……已有了察覺，正逐一排查朝中跟你有關係的朝臣，很快就會來羨王府，所以……」

「頂多再煩擾你兩天，我的計劃快成了。」祁令辰的語氣裡透著鑒定和自信，「你不是說酒窖裡是空著的？再不濟我藏下去就是了。」

祁羨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憑他們生在皇家男兒的一身傲骨，肯屈居在羨王府的祁令辰，已經是將頭低到最大限度了。

酒窖？

「果然，人要經歷磨難的。」發出這樣一聲感慨後，他轉身要走。

「既然父皇身子恢復了，挑一個日子，你備一份好禮，且入宮去好生探望一番吧。」

祁羨東聽著迷糊，疑惑不解的看向祁令辰，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些日子，皇帝身子欠安的消息頻頻傳出宮外，祁令辰若真的擔憂父皇身子，早就每日的巴巴等著祁羨東回來，第一就要問了。

可他整日與酒作伴，就是這兩天沒喝酒保持著清醒，也不見多關懷父皇的身子，卻冷不丁的突然提議要入宮送禮，古怪，十分古怪！

祁羨東微眯起眼睛，不置可否，「父皇那邊，母妃在宮裏會好生照料，你且顧好自己吧，僅一點，無論你要做什麼，不要把我和母妃算進去。」

祁令辰哈哈一陣大笑，「祁羨東，從你收留我的那一日起，我就沾在你的身上甩不掉了，想要甩脫乾係？你想的太簡單了！」

祁羨東還要辯解，忽得一個身影從天而降，恰好擋住了他的面前。

黑影死侍仍是一身勁裝，因著多日奔波，古銅的膚色都更深了幾度。

他帶著滿身的涼氣一出現，祁令辰高興的幾乎拍巴掌，「你總算回來了，怎麼樣？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黑影死侍點了點頭，隨即忌憚的看向祁羨東，目光防備。

祁令辰不耐煩的朝弟弟揮了揮手，「這裏沒你什麼事兒了。」轉身引著黑影死侍進屋，抑製不住滿臉的興奮。

待主僕倆進屋，祁令辰先一步坐下，緊盯著黑影死侍，「如何？可成了？」

「樓大人知道這邊的境況之後，撥了新的人手過來，還捎帶著送了您一份大禮。」死侍的語氣裡隱隱透著激動。

「什麼人？」祁令辰絞盡腦汁的思考，也沒想到過所以然，在他看來，如今可以作為證據證明邵羿的真實身份，並且對他予以掣肘的人物，大抵都在西決那邊，祁丙衡還活著，自己掌權部分朝中勢力之際，或許還有可能去西決那邊要一兩個人回來。

但是上次著了祁邵琰的道，換了那麼兩個騙子過來，差點兒把自己都給搭進去，祁令辰再也不敢輕易打這方面的注意了。

「那人……小的已偷偷帶入城了，只怕搬來羨王府會惹得周遭人注意，所以還得等入了夜，爺跟著小的過去瞧。」

祁令辰好奇黑影死侍用「搬」這個字，猜測什麼樣的人，會是搬來搬去的？左不過像上次琰王軍中雙腿有疾之類的。

微風拂過，吹過身畔的是濃濃的血腥味道。

林初曉拉著林冰清站在明遠侯府的後院門口，看著不到六個小廝加丫頭忙裏忙完的清掃血跡。

這些大約是明遠侯從身家都捏在侯府院中的諸多人中挑選出來的精幹人士，六個人看著都是老實相，大約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也不會將今天所乾的活兒，以及所見所聞說給旁人聽。

而被堆在牆角那兩摞屍首，更是明遠侯府後宅亙古至今最為壯觀的景象。

林冰清目露複雜，「我臨走前已將母親拖回了院子，剩下這些……」

林初曉給衛晴打了個眼色，「數一數各有多少，齊元成什麼時候能到？」

「出府的時候就放出信號了，想來不會太遲。」

小廝和丫頭們怔怔看著林初曉，目光頗有些忌憚，還有幾個不住掃視著院子四周，彷彿在期盼著侯爺什麼時候能夠過來。

衛晴卻是個一點都不客氣的，看了半晌，索性直接上手了。

待她將人數清點的差不多時，齊元成帶了七個穿管司的趕了過來，被場面震懾兩秒之後，開始一個一個揭開黑衣人的面紗，清點其中有多少個是穿管司策反出去的。

灰衣人的死亡人數跟孟姨娘下頭統領的相差沒幾個，想來有倖免的已經逃竄了。

齊元成依次記錄，並且做好人員分配，會將逃出生天的部分灰衣人列入追逃名單。

林初曉跟著林冰清到了院子，一路上地上斑駁著血跡，顯然是她力氣不大，拖拽著的。

推開屋門，血腥味撲鼻而來，孟姨娘靜靜躺在地面上，林冰清用一個薄被子將她周身蓋住了，「父親想來會用急病而亡等借口搪塞外頭的人，所以……」

孟姨娘的死，在林深那裏，就是個不解之謎了。他壓根不想解開，將從此塵封。

「你不必一味鑽牛角尖，這件事情不是一天兩天能夠查出來的。」

林冰清咬著牙，憤憤然，「多少天我都能等，我娘是世間最好的娘，我不能讓她含冤而死。」

「倘若孟姨娘還活著，且魂魄就飄蕩在屋子裏，聽到你這番話，她怕是要擔心的沒法去投胎了。世間任何一個做母親的，都不會看著孩子為自己的死而糾結惆悵，波及一生。」

「姐姐就是不想幫我嘍？」林冰清目露倔強，反問道。

林初曉嘴角輕扯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看情況吧！」她釋然的轉身出屋，一隻腳剛邁出，險些跟迎面過來的人撞上。

明遠侯陰沉著臉色，如果眼神能夠殺人的話，林初曉已經頃刻被他擊的灰飛煙滅了。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想不到你王妃做的風生水起，如今連侯府的事情都要擼袖子管起來了？你可還將我這個父親放在眼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