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童潼想繼續裝傻，可這個時候，也已經裝不下去了，她抬眼望著李歲，有些難過，有些憂鬱，「你在胡說什麼呢？我們……好不容易有一個孩子。」

「我不喜歡孩子，」男人勾唇笑了一下，「我不想要孩子，我們的孩子。」

「你在想什麼啊？」童潼眼眶發紅，「我們倆，有一個孩子，有什麼不好嗎？」

李歲目光沉沉的望著童潼，很久沒有說話。

童潼吸了吸鼻子，「你不喜歡，可是我很喜歡。」

他可不可以為了她那份喜歡，那份盼望，留下孩子……

「你的喜歡，並沒有什麼意義，」他笑的很淡然，忽然拉住童潼的手，「明早我要趕飛機，沒有太多時間，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他像是在交代一樣，繼續說：「今晚做手術，時間還來得及，我會讓傭人明天好好照顧你。」

他拖著童潼，童潼掙扎著，若說起來傷心，其實從前發生的種種，她沒有覺得太傷心，這一次卻覺得十分傷心，她掙扎著說：「我們一路走到現在，容易嗎？如果這個孩子不要了，那麼將來，我們也許沒有機會在一起了。」

他淡笑著，「你以為的永遠有多遠呢？」

永恆是什麼呢？也許永恆就是一剎那，剎那之間的幸福，又在剎那間戛然而止的幸福。

有過，就可以了。

他拉著童潼的手腕，童潼掙扎著，：「如果你不喜歡，那等你從國外回來，再做決定也不晚，等你回來再做決定，我們都好好考慮一下，好不好？」

「不好。」

「你是怕我死掉嗎？」童潼急著說：「我才不會死掉，不會溶血，我們仨，會很幸福的。」

「其實你死不死，」男人已經把童潼拉到了門口，這會兒唇角掛起一抹冷笑來，「你死不死，我並不是太在乎，因為我自己也活不長，我盼不得，我死後你也死，每每想到我死後你會嫁給別人，我都很惱火。

但你知道，我從小是怎麼長大的嗎？」

這時的他，笑的似乎有些邪佞，他說：「我從不認為，生命有任何珍貴，我會死，你如果要生下這個孩子，你也會死，留下孩子一個人，重複悲劇？」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想？」童潼已經被李歲拉到了門口，掙扎著紅著眼睛說：「一切都沒有定論，你為什麼要這樣想？難道生命不應該值得珍惜嗎？」

她指著自己的小腹，「這是我們倆的孩子，如果是個男孩，長大後會和你一樣帥，會有自己的人生，如果是個女孩，長大後，一定是個溫柔而美好的女孩子，難道，你就不想我們一家，有一個圓滿的結局嗎？」

「何謂圓滿？」男人冷笑著，「在外人看來，我們倆算不算圓滿？我，能給你全部想要的一切，你是童峰越家業唯一的繼承人，我們是很令人羨慕的吧？但是我們幸福嗎？」

「不幸福嗎？」童潼抽泣起來，「你怎麼會這麼想呢？我們哪裏不幸福了。」

「我是註定無法陪你一輩子的，」他冷笑著，「我們之間註定不會有圓滿的結局，如果你生下這個孩子，他會走向和我一樣的路，所以，一切都不必重複。」

頓了頓，他說：「我們就這樣下去，這樣，等到什麼時候分開，便分開。沒有孩子，沒有任何糾葛。」

沒有任何糾葛？童潼忽然感到心碎掉了，吼了起來，「什麼叫沒有糾葛，我很愛你，你不知道嗎？如果你死了，我會難過一輩子，如果我們連個孩子都沒有，我會遺憾一輩子，李歲，你太自私了。」

為什麼所有的決定，都要他來做呢？

糾葛？糾葛早就開始了。

她哭著大聲說：「算我求你，給我們一次機會，可以嗎？」

「不可以。」他的語氣淡淡的。

「我會恨你的。」童潼說。

「恨我的人有很多，也不差你一個。」

他總是這樣，一切決定都要他來做，這份霸道讓人憎恨。

童潼確實是恨了很多很多，直到被迫被拉到手術台上，一直用那種痛恨的目光望著手術室門外。

手術似乎很痛，但又似乎不太痛，天蒙蒙亮的時候，童潼被送回了病房。

那個冰冷的男人坐在床邊望著她，他似乎沒有一絲的心痛，而童潼眼底裡的恨意那麼深。

他低頭看了看腕錶，淡淡說：「你好好養著，我大約一個月之後回來。」

「你……」童潼目光，第一次冰冷的望著他，「你難道就沒有一點心痛嗎？」

「沒有。」他微笑了一下，站起身來，「醫學來講，那只是一顆受精卵，一顆細胞，你見過哪個人會心疼一個細胞嗎？」

一個細胞……

童潼猛然感到了歇斯底裡的絕望，望著他離開了病房，滴液針還插在童潼的手腕上，滴液瓶裡冒著泡泡，她猛然摘掉了手上的針，捂著頭痛苦。

「哈……」幾分鐘之後，她忽然笑了一聲，有些淒苦，有些絕望。

天亮了，陳果打過來電話說，他們馬上就要上飛機了。

童潼什麼都沒有說，便掛斷了電話。

然後昨夜手術醫生來到童潼的病房，目光沉痛的望著童潼，「童潼，你怎麼樣？」

「我很好，謝謝老師。」童潼笑了一下，表情有些蒼白。

「那好，」醫生拿出便簽，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寫在便簽上，遞給童潼，「這是我的電話，也是我的微信號碼，你可以加我，以後有什麼問題，可以先聯繫我溝通。」

「好的。」童潼接過便簽。

後來李家老爺子，帶著李家一大群人來了，楊樹林和童敏也一起來了。

他們全部擠在病房裏，李宗山捂著胸口，得知童潼剛剛流掉了孩子，整個人快要暈過去，已經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楊樹林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童敏則是落著淚，坐在童潼身旁，「這麼大的事情，你們怎麼不和長輩商量商量？」

「是我摔了一跤，保不住了。」童潼從病床上坐起身，隨即下床換了鞋子，又拿起自己的外套穿在身上。

童敏拉著童潼的手，「童潼，你要去哪？剛小產，你不能吹風。會作病。」

「我沒事，我今天還有一個訂婚禮要參加。」童潼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她打算準備個紅包，一會給王宇浩送去。

病房裏安安靜靜的，這會兒他們居然不聒噪了，全部望著童潼，童潼朝著病房門口走，小腹越來越墜痛，一股血滲出來……

她臉色蒼白，身體踉蹌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在對空氣說：「再見……」

再見時，不再是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