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起得早，拿著草帽早早出去了。

周野緊跟著其後，旁邊站著已經高出不少的小桃。

以前的小桃總是一副溫軟好欺負的模樣，現在臉蛋倒是沒什麼變化，可原先柔弱的身子骨變得健壯了不少，個子拔高，像是山間的翠竹，修長筆直，走起路來兩條長腿輕鬆可以越過周野。

他扛著鐮刀走在前面，手腕上，各帶著一串木製的手鐲，隨著時間流逝和少年的成長，原先淺綠色的木鐲已經泛起了淺淺的黃色，看著也小了許多，好在少年手腕修長纖細，倒不會勒的慌。

兩人一前一後趕到。

遠遠便看見，幾個老人站在地頭一動不動，而昨日裏還是金黃一片的麥田，現如今竟然變成了滿目枯黃與灰白，一直蔓延到山腳下的大片糧食，全部枯死殆盡。

周野見狀，拔腿跑到了田埂上。

放眼看去，滿目瘡痍，麥子從根部開始腐爛，土壤也乾苦裂開，如蛛網般密密麻麻的一直蔓延到腳下，再抬眸看向那山頭，而原先還有長青茂樹的半山腰，現如今竟然也是枯死一片，凋零破敗的氣息瀰漫在整個山頭，看不到半點的希望。

絕望，很快在所有老人中間蔓延。

他們不是年輕人，沒有力氣，更沒有承受能力，來面對這死寂可怕的一幕。

爺爺的身子在微微顫抖，花白的鬍子下，就連嘴唇都開始發顫，看到這一幕，饒是見慣了風雨的老者，一時間都無法接受。

心頭，被一陣恐慌絕望攝住。

但很快，他強行鎮定下來。

這裏不止他一個人，還有小野，還有小桃，萬萬不能嚇著兩個孩子。

「大家先看看，還有沒有什麼能帶走的，沒事……去年不還剩了不少糧食麽，先找找看，山還在呢，大家還怕沒吃的嘛！」

這一句起到了些許安撫的作用。

大家分頭開始在地裡尋找，看看有沒有還能吃的糧食沒有被波及。

原本墜滿了麥子的穀殼裡，現在已經是癟癟的一片，糧食呢？全沒了。

還有一畝地的玉米，像是被大火燒了一般，焦黑中顆粒全無，甚至還散發出莫名的腐朽氣息，根本無法入口。

還有……

找不到，一點都沒找到。

今日就該被收進糧倉的食物，現在要麼消失不見，要麼腐爛在了枝頭，別說吃了，就連聞都聞不得。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無知讓人恐懼。

好在大家都是年邁的長者，心性也都被時光磨得沉穩了許多。

家中還存著些餘糧，撐一撐，可以度過這個冬天。

只要等春天來了，一切可以重頭開始，一年顆粒無收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土地還在，希望就還在。

所有人被暮色推著回家了。

院子裏，周野坐在門檻上，看著搖椅上的爺爺，對著頭頂那一抹明月，無聲的嘆息。

她多少能感受到爺爺心中所想。

壓抑，無奈，但卻要強撐著。

因為生活還要繼續，以前為了她，現在還要為了那一眾被拋下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