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道上一世的魔頭周野是被老祖所殺，只有青桑知道，她是自己殺了自己。

那時她們最後一次相見，青桑已經成了青龍一族的少族長，而周野則變成了冷血無情的劊子手。

她奉命下界擊殺她。

可卻在見面的那一晚，她親眼看著周野喝下一口落寞至極的酒，然後不留任何餘地的殺了自己。

那夜之後，周野的屍體旁多了一朵怒放的銀鈴花。

六界之中，銀鈴花是最尊貴的花朵，曾被印在國家的旗幟之上，曾被供奉在廟堂的殿宇之中。

因為銀鈴是老祖在六界的象徵，銀鈴尊貴無比，六界無人敢隨意私用。

周野屍體旁的銀鈴花也讓世人篤定。

這魔頭，是老祖下界所滅。

那段往事也不算過去很久。

青桑還能記得那夜的周野，那滄桑空洞的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悲傷內疚。

原來，她一直認為，是自己害死了爺爺。

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份內疚沒有在她日日夜夜的殺戮中得以消磨，反倒像是寒冰般落在心頭一層層的積累，最後化作執念，化作死後都無法忘卻的那份執念。

青桑知道。

她全都知道。

周野為什麼對仙長者這般依賴。

但她無法告訴周野的是，那仙長者並不是那個願意為她放棄一切，至死都深深疼愛孫女的爺爺。

人死前身滅，一切歸於塵土。

上一世對周野來說也是歸於塵土，青桑無法用上一世的故事來讓這一世的周野清醒。

不管是執念也罷，還是真正的親情，她都無權在其中插手過問。

她唯一要做的便是用後半生來還周野的恩情。

沉默再次蔓延。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道白茫茫的光照射進來，有些刺眼。

迎面看去，有人走進了地牢。

隔著牢門，那抹走的極慢，身形佝僂的身影，停了下來。

是仙長者。

他怎麼變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青桑有些難以置信。

上次仙尊壽典之上，仙長者雖然看著有些滄桑，但仍舊是健朗的模樣。

而現在，隔著門立在面前的這抹身影，憔悴佝僂，後背像蝦子一般深深的彎了下去，滿頭白髮乾枯，就算是精心用簪子挽了起來仍舊難擋那蒼老狼狽的模樣。

周野盯著他看，那張臉，真正像是瀕死的人，眼窩深陷溝壑縱橫，兩側的臉皮都耷拉下來，看著那癟下去的嘴，裏面的牙齒已經掉光了。

眼前這個人和周野記憶中的那個仙長者交疊，除了那雙眼睛，其他沒有半點重合。

年邁的長者最注重自身的形象，終年的白也需款式不同，白髮飄飄梳理的整整齊齊，挺直的腰從背後看，根本看不出那是個行將朽木的老者。

長者高傲又愛玩，熟悉之後露出本來面目，總會逗弄靈智不高的周野。

見她要哭，便忙陪著她上躥下跳的哄一哄。

一切的一切浮現，周野緩緩靠近，盯著眼前的老者。

「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幅模樣了？」

她的聲音依然平淡，獨特的清冷的聲線，像是沒什麼感情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