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倔強的眼神背後不經意間泄露的哀傷，也和凌洋的憂愁不一樣，像是當真有著什麼傷痛的過去一樣。

不想消除記憶……是不想消除這一世的記憶，還是不想消除來到地府後恢復的前幾世的記憶？耐人尋味啊……

「你為什麼不想讓小闕闕給你刪除記憶？」

那男人愣了一下才注意到閆慕幽的存在，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困惑地皺眉。

「小闕闕是誰……」

「你不想讓誰給你刪除記憶？」閆慕幽反問他。

「孟婆湯壞了，我聽說現在是由閻王大人親自消除記憶。」

「小闕闕就是你說的這位閻王大人了，好了，現在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不希望忘了以前的事情？眾生平等你懂不懂？如果讓你一個人走後門，對別人多不公平，你有沒想過？」

如果他有什麼不得已的隱情。那又是另一回事嘛！閆慕幽故意沒把這話說出來。

洛樊鄙視地看了她一眼，雖然鳳雲闕在她的內心設下了結界，可她的表情光看一下就知道在想什麼了。

還好意思一本正經地說這些話。

男人花了一些時間消化她嘴裏那個昵稱原來就是閻王大人的消息，才垂著頭低低地說：「我……想還債。」

「……」閆慕幽偏了偏頭。

「你剛才說。你要……還債？」

「對，還債。」聲音異常堅定。

「除了還債，不是應該還有另一個理由。」洛樊平靜地補充。

那人身體顫了顫。

「不是不是，那個理由先不說，光這第一個理由就很有問題了吧？」閆慕幽哇哇叫喚，「還債？哪有人這麼白癡地居然想帶著前世的記憶也要還債？要是我，巴不得人還沒死就把自己欠債的事情都忘光光。」又不是找人收債，還債耶！還債哪有這麼積極的。甚至不惜和判官叫板啊！

「他要還的又不是你想得那些俗物。」水伶翻白眼。

「他要還的，是情債。」洛樊這樣說，那人的頭垂得更低，氣息也變得更哀傷，那股散發出來的哀愁之氣就連閆慕幽都輕易地感覺到了。

情債？這可是出人意料的發展……

知道她一定會起好奇心，所以洛樊把關於這個男人前幾世的事情都說了一下。

原來，他上上一世的時候，是一隻妖。妖啊！一提到妖，閆慕幽的眼睛就已經開始放光了，激動地聽洛樊講故事。

那是個很淒美的故事，雖然劇情很俗套，人妖戀。當然，此人妖非比人妖，這個千萬不要誤會才好。

回到正題。

這是個很淒美的故事，上上一世，這個男人，鬱凡是一隻小妖，對，小妖。不是閆慕幽所想像的道行高深的高等妖怪，只是一隻剛剛修鍊成精的，小妖，一隻……小山貓，俗稱，貓妖。

很不湊巧。他所住的山裏，有著很多比他道行高了太多的妖，隨便一個都可以把他拆筋剝骨吃進肚子裏。所以，可想而知，他的生活一直是處在水深火熱當中的。

不過，現在並不是在講述一隻沒啥道行的貓妖如何有什麼奇遇，然後力壓群雄成為山頭小霸王那種充滿玄幻色彩的故事。

那時的他也沒有現在的性子這麼烈，知道自己沒有實力的他，只是一直每天小心翼翼地躲在山洞裏一點點修鍊，希望能夠變得強壯一點不要讓自己被其他妖魔鬼怪吃掉，那時的他只是這樣一個認真的小鬼頭而已。

本來應該是這輩子就在修鍊中度過的一隻道行不高的貓妖的生平，卻在某一天。發生了一件對於一般人來說非常微不足道的小事。而這件小事，卻決定了之後這隻小貓妖的命運。

……

閆慕幽換了一杯茶，又讓小黑弄來了一點點心，不知不覺周圍的應該排隊等著投胎的魂魄們也聚集了過來，所以鳳雲闕也休息了一下，閉著眼聽著這個正要進入淒美階段的故事。

他對於每一隻生物的生平都是很了解的，所以……隻當是重新再了解一遍。

讓我們重新回到小鬱凡的貓妖故事當中。

那是一個明媚的早晨。

為了避免不被其他比自己厲害的妖怪抓住，小鬱凡一如既往地只是在自己所住的山洞半徑一公尺內尋找著食物，然後……他遇到了一個除妖人，一個漂亮明媚的女子。

她只有18歲，非常的年輕，當然。身為除妖人她也立刻就發覺了他，雖然他沒有露出一點成精的表現，只是用原形行動著，她依然能夠認得出來。

因為有妖氣。

貓妖和除妖人之間的戰鬥就此開始……那自然是開始不了的。那個女子看見他有些怯懦的樣子，笑得很委婉，然後輕聲問他，是一個人嗎。

小鬱凡見她沒有要傷害自己，點了點頭。然後。兩個人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天來。女子一點點講起了自己的事情。

剛才也說過女子是個除妖人，但說到底也只是剛剛離開家的剛開始做起除妖工作的初學者。她家世代都做著除妖的工作，到了她這一代，家中共有四子一女，她是最小的，也是最不中用的。

繼承家業的自然是在五個人當中最為厲害也是身為長子的大哥，而她這個沒什麼本事又是女子又是老麽的女兒，就以鍛煉自己為理由被送到了這裏來。

如果不能除掉十隻以上道行高深的妖，就不許回家。

她本就不喜歡殺戮，所以來到這山腳下生活已經有數月，卻連一隻妖都沒能除掉，反而有那麼幾次差點反被那些妖弄傷。

小鬱凡聽了也不禁為這個女子抱不平。明明都是家人，就只因她是女子，就如此對待她？甚至不怕她被那些道行高的妖殺死？

和女子不同，小鬱凡從小就沒了父母。也是被山裏的妖吃了，但父母健在的時候對他卻很好，和一隻也沒受到過家中重視的女子相比，他似乎要幸運很多。至少他知道何為溫暖。

有了第一次的會面後，女子時常會來到他們相遇的地方，後來小鬱凡直接把他山洞的位置也告訴了她，並且詳細地對她講解了一下這山裏妖怪的情況。

都有哪些特別厲害的妖，分別活動在哪些範圍內，希望多少能夠幫到她，也為了避免她上山時被無法對付的妖弄傷。

儘管他儘可能地想幫助女子，卻依然沒有預料到會是那樣的結果。

其實，他的存在，山裏的妖魔鬼怪都是知道的，只是因為他道行不深，區區小妖吃之無用，才一直留著他。但當那些妖注意到他和那個除妖人走得很近之後，卻又開始動起了歪念。

吃他無用，可是吃了那個女子卻對自己的道行非常有幫助，因為她不是普通人。是從小就在特殊的訓練下成長的儘管仍然很弱小，卻同樣非常甜美可口的。

當時的小鬱凡並不知道這件事。

而女子心裏明明清楚那些妖在打著自己的注意，也沒有告訴小鬱凡，怕小鬱凡寂寞，也怕他們為了抓到自己會去傷害他，反而比過去更加經常往他那裏走，只是漸漸的不會再去他的山洞，怕萬一出了事。要連累他。

有了女子的相伴，小鬱凡的日子過得非常快樂，通過她的指導，修鍊的進展也非常不錯。

而當小鬱凡過著比過去要快樂百倍生活的時候，他卻一直都不知道，每一次女子要來到他的山洞，都是多麼的艱辛。

每一次，都有道行高深的妖攔截她的去路，試圖吃掉她，而她總要費盡全力才能勉強平安脫逃，然後到他的山洞，確認他無事，然後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陪他說話，教他如何修鍊速度會更快，把山下的一些小玩意送給他。

看見他開心的笑容，女子也會笑得很開心。

那段時間，開心的不只是小鬱凡自己，女子也是自出生以來第一次那麼自由自在，而且有一個人可以這樣陪伴著自己，那對女子而言也是唯一的最重視最開心的一段時間。

所以，為了能夠繼續這樣的生活，她仍然堅持著頑強抵抗，決不讓自己和他有任何事情。

結果……她隻預料到了過程的艱辛，卻沒預料到結局的悲哀。

她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除妖人，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

她和小鬱凡約定午時碰面，而等了兩個時辰也沒有等到她的小鬱凡有些急了，便出去找，然後……在半山腰上，他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