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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服》第155章 道貌岸然
宋綰突然冷笑了一聲,她說:「是我想讓你怎麼做,你就會怎麼做的麽?」

陸薄川一直壓著情緒,他還是沒忍住,點了一支煙來抽,他心裏有些危險的因子在橫衝直撞,他怕自己真的控制不住。

「啪」的一聲,打火機照亮他半邊側臉,讓他的眼瞳顯得駭人的沉。

宋綰朝著他看過去。

然後,她注意到,那打火機還是她當年送給陸薄川的那個。

宋綰當初送給陸薄川的東西並不多,因為陸薄川什麼也不缺,他人又是權貴圈裏神一樣的存在,身上又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矜貴和疏離,總讓人覺得好像所有東西都配不上他。

宋綰想不到能送他什麼東西。

她那個時候更多的是索取。

想要陸薄川對她好,把她放在心上,不管去哪裏,心裏都裝著自己,最好是像她愛陸薄川一樣,陸薄川也用同樣多的愛,來愛著她。

她那個時候還小,想不到別的辦法,就隻一遍遍的對他說喜歡他,說想他。

說想得受不了,想見他,考試考好了也想讓他誇,想讓他多看自己一眼。

上大學那會兒,因為忙,陸薄川很少去她的學校主動看她,她有時候是真的半夜想得受不了,也不顧時間和地點,不管他那邊到底忙成什麼樣,半夜起床都要打給他。

然後讓他半夜開車過來她這兒。

他過來一次,她心裏就甜得像蜜糖,覺得被他珍視著。

宋綰想到這裏,別開了眼,心潮起伏得厲害,又覺得很煩躁。

宋綰說:「你可以不要在這兒抽煙麽?抽得我很煩。」

陸薄川看了她一眼,把煙碾滅了。

宋綰看著他修長手指碾滅煙的動作,又覺得心臟像是被那隻手給摁著。

宋綰深深吐了一口氣。

她還想讓他把打火機還給她,她想丟到垃圾桶裡去,但想了想,壓了下來。

陸薄川其實也好不了多少,從上個星期開始,他就一直在想宋綰和蔣奚的事情,這個事情一直壓在他心裏。

這會兒見到她,這種情緒都快要將他吞噬,他能忍到現在,幾乎已經到了極限。

他看著宋綰,手裏一直捏著打火機,打火機的稜角膈得他手心疼,最終還是沒忍住,朝著宋綰問了句:「你和蔣奚在一起了?」

宋綰口氣不善:「這好像不管陸總的事情。」

「我們還沒有離婚。」

「那就先把婚給離了。」

宋綰的話一說出口,房間裡死一樣的寂靜。

陸薄川轉開了眼,手裏的煙盒被他捏得皺起來,眉目陰翳。

他突然笑了一聲,笑意卻沒答眼底:「綰綰,你現在是鐵了心的想要和我劃清界限了,是麽?」

宋綰說:「是。」

這個字簡直就像是在陸薄川心裏點火。

陸薄川胸口劇烈起伏,顯然已經將情緒壓抑到了極點,彷彿下一刻,就會爆發出來。

但他最後什麼也沒說,隻朝著宋綰道:「先吃點東西,這種事情,你想像買東西一樣,明碼標價,是不可能的。」

宋綰更煩躁,她覺得陸薄川這人有時候真是道貌岸然到了一種登峰造極的地步,明著問她想要他給她什麼答覆,好像不管她提出什麼要求,他都會給似的。

可事實是,她想要的,他一樣不會給。

宋綰抿著唇。

陸薄川見她臉色不好,又緩和了一下語氣,道:「你想要讓獎獎和星星和你住在一起,我也沒有意見,但是前提是,你已經做好了準備,而且在你安頓好之前,你必須住在我那兒,而且孩子必須是和我共同撫養。」

宋綰臉色不是很好看。

陸薄川看著宋綰,說:「我只有這一個要求。」

宋綰當然知道他的要求不過分,她也沒想要剝奪獎獎和星星的父愛。

她只是想到陳美玲的話,就覺得不甘心,她想要劈開一條路來和蔣奚走下去,想要努力的證明,她不會讓蔣奚再等下一個十年。

可她越是想要證明,就越是發現陳美玲的話說得到底有多對。

她的話看似溫溫柔柔,提提貼貼,卻在她和蔣奚之間,築起了一道高牆,而腳底下是尖刀。

若是她和蔣奚在一起,就必須從尖刀上趟過去。

而站在尖刀上面的人,是蔣奚,不是她宋綰。

是蔣奚要面對家庭的壓力,擔驚受怕父母的身體,也是他要看著宋綰和陸薄川之間斷不幹凈的牽扯,看著她將目前為止幾乎所有的精力花在孩子身上。

宋綰不知道蔣奚能不能堅持下去,但是她沒有辦法看著他變成這個樣子。

她也受不了他的父母為了他們的關係出任何意外。

她害怕極了再次背負人命。

宋綰一直不說話,陸薄川覺得心臟更沉重,所有的心緒都壓在他那張俊美奪目的皮囊之下,他說:「你放心,我不會經常回去。」

宋綰覺得自己一腳踏入了懸崖,她不想留在這兒了,站起身說:「等我想好再說,飯我不想吃,你自己吃吧。」

說完站起身要往外面走。

陸薄川的聲音卻募地從背後響起:「你答應獎獎今天回去,獎獎他一直在家裏等你。」

宋綰心臟痛了一下,心又跟著軟了下來,說:「等他放學我再過去。」

宋綰出門的時候,周竟就站在門外不遠處的走廊上,靠著牆一邊抽煙一邊在手機上不知道和誰在發信息。

周圍一片煙霧繚繞。

這裏的幾個人,顯然沒有一個人心裏不煩躁的。

宋綰覺得自己麻煩周竟太多,但是她也沒有別的親人可以這樣麻煩,她現在很多時候,遇到事情,都是下意識的找周竟。

宋綰收拾好了心情,朝著周竟走過去。

周竟聽到響動聲,他轉頭朝著宋綰看過去。

宋綰說:「走吧,先去找個地方吃飯。」

「談好了?」

宋綰「嗯」了一聲,說:「走吧,先找個地方,邊吃邊說。」

周竟說:「我沒辦法留在這兒了,吃完飯就要馬上回去,那邊有個我之前跟著的案子,很急,甲方找到了新的證據,剛剛打電話過來,下午我就要趕過去。」

宋綰愣了一下,他們原本是計劃著周竟在這兒住一晚上,明天再回去。

宋綰問:「那你訂票了嗎?」

「剛剛已經訂了,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們先去吃點東西。」

周竟和宋綰一起下了樓,周竟問:「你們現在怎麼談的?」

宋綰說:「他說可以讓孩子跟著我,但要共同撫養。」

周竟到是沒想到陸薄川能這麼快答應,愣了一下。

但隨後,他又覺得陸薄川這話說得很玄妙,共同撫養,怎麼個共同撫養法。

宋綰也沒細說那麼多。

兩人去吃了一頓飯,簡簡單單,就是路邊的一個小餐館。

「你是不是還沒見過獎獎和星星?」宋綰吃飯的時候,想到什麼,抬起頭看周竟。

周竟「嗯」了一聲。

「這麼多年,你就沒來過?」

宋綰雖然不知道小孩的事情,但是蔣奚知道,他不會不告訴周竟。

「也不是。」周竟說:「出差的時候來過,但是沒當面認,就遠遠的看了幾次。」

「當時看到是什麼感覺?」

「那還用說嗎?」周竟喝著了一口茶,說:「想搶過來,讓他們和陸家斷了聯繫,成為我們周家的人,以後和陸家沒有任何關係。」

宋綰到是笑了一下,如果不是考慮到獎獎和星星的意願,她到也是這種想法。

宋綰說:「獎獎他現在已經懂事了,我要是這麼做,他以後會恨我的,至於小星星,當年是我帶不了,送到他這兒來的,我本來就讓他們長到這麼大,都沒有得到過母愛,不能那麼自私,讓他們又享受不到父愛。」

更何況,她也爭不過陸薄川。

周竟顯然也知道,要不然他也不會在宋綰沒想起陸薄川的時候,能隱忍這麼久,不對陸薄川爆發。

周竟看著宋綰,他往椅子的靠背上靠過去,說:「你對他是不是還有感情?」

宋綰捏著筷子的手指收緊,然後繼續吃東西:「可能還有恨他吧。」

周竟沒就這個問題繼續問下去了。

兩人吃著飯,周竟想了想又轉了個話題,問:「蔣奚呢?你和蔣奚,你準備怎麼辦?」

宋綰愣了一下,心臟像是被人用鎚子,狠狠的錘了幾下。

宋綰很久沒有說話。

周竟看了她一眼,心裏也是惆悵又糾結,也不再問。

一頓飯吃完,周竟還要走高速去機場,怕堵車,他得提前回去。

「你先在這邊,我會儘快把那邊的事情交接完,然後過來陪你。」

宋綰點頭,說:「我知道了,你別婆婆媽媽的。」

「造反了你!」周竟點了一下她的額頭,說:「綰綰,要怎麼走,走哪條路,你要想好,有些人錯過了,就永遠錯過了,但是你也別耽誤他,想好了就要對他,對你自己負責。」

宋綰點頭。

宋綰要送周竟去機場,周竟沒讓,他直接打了一輛車過去。

「照顧好自己,有什麼事情給我打電話。」

「知道。」

「記得看醫生,別忘記了。」

「嗯。」

周竟走後,宋綰站在飯店門口,很久沒動,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去到旁邊的小賣部,買了煙和打火機,抽了起來。

她就那麼安靜的抽著,抽了兩三支,煙熏得她的眼睛跟著疼。

而不遠處,一輛黑色的騰輝,就停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一直看著她。

宋綰沒發現,她一直看著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

然後,她給蔣奚打了一通電話。

宋綰打電話來的時候,蔣奚正在蔣康義的病房,他潯城那邊的工作,連交接都沒交接,直接打了電話過去給夏辰,讓夏辰幫忙做交接。

這幾天,在蔣康義和陳美玲的監督下,他也沒聯繫宋綰,他的手機也被陳美玲沒收著。

他到是沒所謂,沒有要和蔣康義和陳美玲對著來的意思,陳美玲不讓他聯繫,他就不聯繫,不管是當著兩老的面,還是背著兩老。

他不可能不把蔣康義和陳美玲的身體健康不當一回事。

但也沒有順從的意思。

陳美玲每天給他拿別人的照片過來,讓他不要待在醫院,去相親,蔣奚看了一眼,一律沒理,隻說:「爸還在住院,我這邊也很忙,這些事不急。」

這種明顯的託詞,蔣康義和陳美玲又不蠢,當然聽得出來。

蔣康義住著院,都忍不住的想抽煙。

有時候三更半夜趁著人睡著了,就站在陽台上抽。

陸薄川過來看他的時候,是他做手術的第二天,他也沒告訴陸薄川,是因為什麼住的院。

蔣奚再荒唐,那也是自己的兒子,就算自己家裏的人鬧得再凶,那也是要捂著的,表面上也要像沒事發生一樣,不可能把這些事告訴別人。

所以外人一概不知道蔣康義是為了什麼住的院。

他不說,陸薄川也不問,只是表面和和氣氣的聊著,像打太極似的。

但蔣康義還是覺得心裏燒著一團火似的。

因為在陸薄川來之前,負責蔣康義這個病床的護士長的老公,和蔣康義關係不錯,兩人之前是同學,後來一起讀博,那護士長跟他同學認識的時間也早,和蔣康義關係自然也不錯。

那護士長過來,給他做護理的時候,臉上都是笑,朝著蔣康義道:「蔣院長,您還老說操心您兒子的終身大事,我看吶,您也不用操心了。」

當時聽得蔣康義心裏就咯噔了一下,放在病服裡的手都跟著握緊了,他按捺住脾氣,問:「怎麼說?」

「昨兒您麻醉還沒醒的時候,我們科室的小護士下樓去,剛好看到蔣醫生和一個女孩兒抱著,那女孩兒長得可漂亮了,哎呦聽說那一對眼睛,生得可好看可靈動了,皮膚白白的,和您家蔣醫生可般配了。」

蔣康義一下子就知道了那是誰,一陣血氣上湧,當時就氣得差點又暈了過去。

他氣都還沒消,接著陸薄川就來了。

他能好了才有鬼。

當時就恨不得一腳朝著那個不孝子踢過去。

但也就想想,他們家一向不崇尚暴力解決問題。

陸薄川一走,他就趕緊讓陳美玲給蔣奚把安排相親的事情提上日程,怎麼樣也要讓蔣奚和宋綰給斷了。

不過這幾天看來,結果也不怎麼樣。

宋綰打電話來的時候,蔣康義正在訓斥蔣奚,他說:「這回唐家那閨女,你見也得見,不見也得見。」

蔣奚坐在沙發上,在看文件,他現在準備接手南雅,要熟悉醫院的資料和運作,這幾天除了守著蔣康義,還在醫院開了好幾次會,都不是他主持,是副院長在主持,他旁聽。

這會兒聽到蔣康義的話,只看著文件,沒出聲。

蔣康義和陳美玲以前都覺得他這種性格挺好的,從小話不多,但是做事都做得很好,這樣的男孩子在父母眼裏當然是優秀又值得炫耀的。

只有這一個多星期,每天被他這種性格氣得心口疼。

宋綰的電話就是這個時候響起來的,電話一響起來,蔣奚就朝著她看了過去。

陳美玲心裏緊了一下,這鈴聲和她之前聽到的鈴聲都不一樣。

蔣奚倒也沒說什麼。

只是也沒再看資料了。

陳美玲低頭一看,果然是宋綰的電話,眉頭就皺了起來。

蔣奚說:「你把手機給我,我來接。」

陳美玲站起身走出去了,蔣奚也沒攔,只是心裏有些煩。

他煩,蔣康義比他更煩,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養出來這麼一個兒子。

這種性格也不知道像誰。

還有這癡情的勁兒,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病房裏一時顯得很寂靜。

而另一邊,陳美玲出去後,把電話接了,低聲的「喂?」了一聲。

宋綰那邊沒想到是陳美玲接的電話,心裏緊了一下,又覺得有些難堪,她就站在那兒,過了很久,低聲的叫了一聲:「阿姨。」

陳美玲說:「他的手機我拿著的。」

宋綰心裏有些密不透風,她幾乎立刻就明白了陳美玲的意思,宋綰還是低聲的問:「伯父好點了嗎?出院了嗎?」

「人是沒事了,但還在住院。」陳美玲的語氣到是不壞,很和氣,她確實沒有很討厭宋綰,相反,她心裏其實還覺得可惜,就是她和蔣奚的機遇確實不太好,陳美玲道:「就是不怎麼配合,人老了,身體素質差。」

宋綰聽出了陳美玲的潛台詞,這是宋綰一直害怕的,她很害怕蔣奚的父母會因此出事。

宋綰說:「對不起,我那不知道打電話過去,會變成這樣。」

「這也不怪你。」陳美玲說。

宋綰深吸一口氣,說:「阿姨,你把電話給蔣奚吧,我想和他當面談談。」

她頓了頓,說:「您放心,這是最後一次了。」

「好。」陳美玲頓了很久,說:「綰綰,你是個好女孩,阿姨其實很喜歡你。」

宋綰沒出聲。

陳美玲也就不知道說什麼了,她把手機給了蔣奚,蔣奚看了一眼,接過來,站起身去外面:「綰綰?」

再次聽到蔣奚的聲音,宋綰覺得像是隔了很久。

「你現在有空嗎?」宋綰壓抑著,說:「我想和你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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