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

我吞咽了一口，看著徐福，他點了點頭。

「確實哦，很多時候，都有發生過吃人的事情，我也不例外，吃過哦，只不過，那味道，以及滋味，不是那麼好就是了。」

我心裏一陣惡寒。

「是被逼無奈麽？」

「可以這麼說吧，你覺得，人應該如何活著？」

這樣的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人活著都是擁有各自不同的人生軌跡，為了什麼而活著，每個人的活法都不一樣。

「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唯一的活法，便是體面的活著，不是麽？」

徐福指著我，而後突然間捂著臉頰笑了起來，那聲音中透著一股淒涼。

「野獸都不會做出蠶食同類屍體的事情，只不過，人會啊。」

城牆下，一片混亂，已經一片混亂了，阿大聞見了一股香氣，他看到一大堆人，在呼喊著，狂叫著，而越來越多的人，朝著那邊靠了過去，阿大忍不住，一步步的走了過去。

是人，城牆下面已經餓了好多天的饑民們，開始吃人了，把死去的人的屍首，放到火堆裡，烤了起來。

這時候，城牆上的士兵們，似乎覺察到了異狀，阿大不斷的吞咽著，肚子咕嚕咕嚕的叫著，他伸著手，也打算去分一杯羹，對於死人，阿大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從認事開始，他見得多了，戰死的，病死的，給人打死的。

「他們瘋了，快點去稟告羅大人。」

阿大好不容易擠入了人群，一切在他的眼睛裏，都沒有半點覺得不對，他搶到了一塊掉下來的肉，拿起來不管什麼，朝著嘴裏塞了進去。

不管是因為想要進城給射死的，還是餓死的，甚至一些已經不會動的人，即將死去，也給抓了起來，城牆外面，有上千的饑民，十幾二十個人根本不夠吃。

一陣哀嚎聲響起，是一個奄奄一息的老頭，給人用刀子殺了，馬上就給托到了火堆旁邊，瘋狂了，因為食物的香氣，城牆下面的人，都發瘋了一般，最短的像阿大這樣，餓了三四天，而最長的，已經餓了一個月以上，瘦骨嶙峋，皮包骨，眼眶凹陷。

飢餓對於阿大來說，雖然可以忍耐，但看不到任何希望的飢餓，阿大忍不下去了。

「準備.」

一陣高喊聲響起，城牆上，站起了密密麻麻的士兵，阿大放下了手裏的食物，驚恐的看了上去。

「殺光這些瘋子，一個不要留。」

阿大跑了起來，常年來，奔走在戰場裡的阿大，很清楚，接下來，不跑會死的。

一根根箭從城牆上射了下來，緊接著越來越多，好像箭雨一般，還在啃食著的人，給射中後，便馬上倒地。

阿大給一個倒下的人，壓了下來，他馬上捂著耳朵，四周圍，已經是血雨腥風，哀鴻遍地，箭並沒有停下來，而是不斷的射擊著。

直到哀嚎聲已經完全停了下來，天空已經黑了下來，才停止，阿大趴在屍體堆裡，大氣都不敢吭，這時候，城門終於開了。

因為害怕疫病，出來的人都是全副武裝，阿大還聞見了一股苦苦的味道，那些出來的人，手裏拿著火油，還有很多的柴火，他們見到屍體就快速的潑灑火油，打算把城外死掉的屍體，都給燒毀掉，偶爾聽到沒死的傢夥，馬上就補上一劍。

阿大趁著夜色，在爬行著，不斷的趴著，他的眼中，只有開著的城門，隨著夜色越來越深，已經佈置完畢，阿大終於一點點的挪動到了城門口附近，士兵們還在檢查著，是否有遺漏。

阿大四下看著，而後看到了一個火油桶，他一點點的，鑽入了味道十分難聞的筒子裏，靜靜的等待著。

此時的阿大，眼中是透著一股光芒的，他不想要死在這裏。

大火燃燒了起來，阿大感覺給人抬了起來，他不敢吱聲，聽到了關門的聲音，以及一些哀嚎聲，還有人沒有死，但卻置身在了火海裡。

一切都平靜了下來，阿大一點點的從桶子裏出來，他鬆了一口氣，渾身上下，沒有半點的力氣，在一個堆積著物資的倉庫裡，阿大到處摸索著。

外面有響動聲，阿大找到了出去的門，但有人來回巡邏，阿大只能繼續蜷縮在這個倉庫裡，比外面暖和多了，但阿大肚子很餓。

為了想要找點吃的，阿大趁著外面巡邏的時間，跑了出去，這裏有好多個沒有門的倉庫，阿大一個一個的穿梭著，終於，在一個倉庫裡，找到了乾糧，他拚命的吃了起來，吃過後，阿大找了個角落的地方，蜷縮著，睡著了。

「小孩，你是怎麼進來的？」

第二天一早，阿大就給發現了，一些士兵抓著他，他很害怕，但通過他身上，火油的味道，抓著他的士兵都害怕了，他是混進來的。

「快點，把這小孩燒了，萬一把疫病帶進來，就完蛋了。」

士兵們慌慌張張的，整個軍營裡的人都害怕了。

「慌什麼？如果有那種疫病，早就不會動了。」

這時候，一個老頭出來了，一副奸詐相，他看了阿大一眼，而後詢問了一個時辰。

「你是從前面那個感染了瘟疫的驛站來的？」

老頭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看著阿大，阿大說了起來，他在那些人倒下後，幫他們燒水做飯之類的。

老頭叫林淮南，是個販葯的醫生，他對於阿大異於常人的身體，很是喜歡，便說服了軍官，把阿大留在了身邊，他只是到這邊親自押送藥材過來的，從齊國來。

林淮南看準了阿大的價值，能夠賣個好價錢，賣給其他的醫生，作為葯奴用。

而葯奴在醫生當中，是不能說出來的秘密，只要是個醫生，都曉得其中的門道，但卻不說。

在醫生當中，葯奴並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要，很罕見，這次林淮南得到了像阿大這樣身體十分強健的人，他很是高興，等不及想要趕快回到齊國，那邊並沒有戰亂。

為了能夠快點回去，林淮南每天都在盯著此地的官員交接，一大批藥材已經運過來了，但到今天了，還沒有見到錢。

而每一次去，那姓羅的管事官，都在推囊，說現在戰事雖然剛剛平息，但只是暫時的，上面來了很多次，要儲備物資的命令，現在暫時沒有錢，得等開春以後。

林淮南十分的氣惱，只不過，他對於得到了阿大，還是很興奮的，一個好的葯奴，就是這次交易的好多倍了。

但現在這批葯，已經積壓在這裏，不拿到這筆錢，林淮南還是有些心疼，他只能等了，對於阿大，林淮南對他還不錯，每天給他吃飽飯。

阿大對於林淮南感激不盡，而對於他肚子裏藏著的一股子壞水，阿大完全不知道，他就住在了軍營裡，每天看著士兵早上練兵，阿大很開心的也跟著比劃了起來。

時間一過，已經完全的入冬了，一切都相安無事，林淮南每天都很愁，臉上的愁容越來越多了。

「這筆錢，怕是要不到了，這次的生意，要血本無歸了。」

對於藥材商來說，這錢，要是拿不到，就等於這半年來，把藥材從齊國運送到這裏來的努力，全都白費了，賠了夫人又折兵。

「我幫你打水。」

阿大看著林淮南一副眉頭緊皺的樣子，也不知道要怎麼幫他，自個的去提了一大桶熱水過來，冬日的造成，起床手腳都是冰冷的，林淮南很滿意，阿大在軍營裡，沒事就會幫忙幹活。

林淮南的心裏，甚至有些不忍心，讓阿大去作葯奴，但轉念一想，那金燦燦的錢，在等著他，便馬上又作罷了。

這時候，羅郡主過來了，長得肥頭大耳，他一進屋，就開始和林淮南寒暄了起來，畢竟這次的藥材數量，不是小數目，大多數都是傷葯，等開春後，可是用處極大的，阿大在一旁端茶倒水。

羅郡主看了阿大一眼。

「這小孩」

「哦，羅郡主，這小孩，是我在路上撿到的，看他可憐，便收留了他。」

羅郡主的眼神，有些漂浮不定，而後他終於說出了來意，說錢只能先給一半，等開春了，撥了錢，再送過去給林淮南。

經驗老道的林淮南一聽，馬上就曉得了，如果他走了，另一半別說要回來了，鐵定要虧本，他也不急。

「唉，羅郡主啊，我說，這一半，我回去，也不好和其他的人交代啊，你這不是為難我麽？怎麼樣，八成吧，只要有八成，我便回去了。」

這是林淮南心裏的底數，只要有八成，不但能夠賺一些，而且撿到了阿大這個天大的便宜，他心裏也舒服多了，回去至少能夠把阿大一賣，就可以翻幾倍了。

「好吧，好吧，我回去商量下。」

羅郡主離開了，阿大開心的哈哈大笑著，指著羅郡主離開的地方，說了一句。

「那傢夥身上的味道，怪怪的。」

林淮南看著阿大，而後阿大說了起來。

「我見過好多了哦，那些快要死的傢夥，身上就有這股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