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賀雖然出於好心把步妖妖帶過來，希望她真的能有法子緩解病人的病痛，可柳家村的事鳳軒和賈之程都下了命令必須保密，貿然告訴了別人，肯定得先讓人去見過能做主的人，再行決定是否留下。

但，步妖妖的醫術也不是虛的，能多一個幫手，想來也不會被拒絕吧？

要是柳賀知道步妖妖和鳳軒的關係，大約就不會這麼想當然了。

不過，這會兒見到步妖妖果然來了，柳賀心中還是鬆了口氣。

「步郎中，你來了。」柳賀最先起身迎過去，「現在就進去看看病人嗎？」

「當然。」步妖妖說著便直接準備選一個緊閉著房門的屋子進去，卻被緊隨其後的鳳軒攔住，道：「換一身衣服，臉上也要用布巾捂著點，裏面的味道不好。」最重要的是，他怕那些病患呼吸間會將病傳給她。

說來說去，鳳軒還是擔心步妖妖出事。

天花在古代的名氣太大，由不得他不謹慎點。

步妖妖知道他是好意，也沒拒絕，這裏沒有隔離衣，用布巾擋著點也算是聊勝於無了。

從鳳軒手裏接過和其他郎中脖子上扎著的，這會兒拉下來的灰布條，步妖妖動作利索地捂住自己的口鼻，在後頭將布條扎了起來。

那些還在驚訝步妖妖居然會過來的郎中們發現後頭跟著的居然就是戰王爺，都驚得連忙起身向鳳軒行禮，怎奈，這會兒鳳軒的心思都在步妖妖身上，根本沒搭理他們。

柳賀發現鳳軒和步妖妖之間那全無陌生之感，還非常自然的相處方式，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難不成步妖妖和戰王爺認識？

不可能啊！之前可從沒聽說過這方面的風聲。

步妖妖著裝完畢便準備進去，鳳軒想了想，從一個差役手裏扯過一條布條，也準備進去。

正好此時賈之程也過來了，見鳳軒居然準備進『病房』嚇得連忙跑過來勸道：「王爺，您是萬金之體，如何能進那汙穢之處，您請留步！」

那些郎中們也忙道：「王爺三思！」

「王爺請留步。」

「裏面進不得，萬一您出了什麼事，我等萬死不辭啊！」

說著，不少人直接跪了下來，滿頭大汗地不停勸阻，深怕鳳軒一個衝動進去了，要是真染上了天花，到時候聖上怪罪下來，他們誰也跑不掉！

死幾個尋常百姓也就罷了，要是王爺出了事，不只他們自己要人頭落地，連家中親人也要受到連累。

就連柳賀，有個當禦醫的師父，卻也不敢拿王爺的安危和自己的身家性命開玩笑，同樣面如土色地勸阻。

步妖妖已經走到其中一個屋子的門口，回頭看見被人圍住無法向前一步，臉色發黑的鳳軒，笑了一聲，對他擺擺手道：「王爺還是在外面等著吧，我大概查看一下情況，花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出來。」

然後也不管鳳軒多著急，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屋裏頭也有好幾個人正照顧著那些神志不清的病人們，大多都是這些病人的親眷，男女老少都有，這些人從病人發病開始就沒日沒夜地照看著，看上去氣色也非常憔悴，比外頭的郎中們更甚。

屋裏的味道的確不好聞，藥味，還有人身上的汗味，以及屋子本身的味道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怪味兒湊在一起，沒點心理準備和承受能力的人聞了都得大吐特吐。

步妖妖倒是聰明地進門前在嘴裏喊了一片可以緩解噁心感的藥草，本身也早就習慣了各種癥狀不同的病人，不是不反胃，只是覺得還在自己的承受範圍內，便也沒當回事，面不改色地走到那些被被褥捂得嚴嚴實實的病人跟前查看情況。

這些病人無一例外的發燒發得臉上發紅，呼吸粗重，眉頭緊鎖，一副痛苦難當的樣子，而且大部分都已經燒得昏昏沉沉，沒有意識了。

只看這些人露在外面的臉上，還有脖頸隱約可見的紅疹，有些甚至已經開始化膿，便知道他們病的時間應該都不短。

而且那些密密麻麻的紅疹看著也讓人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非常可怖，也只有真正將他們放在心裏的親人才毫不在意，反而咬著牙一直照顧著他們，期盼著他們能夠挺過來。

步妖妖看著那些面容憔悴，眼中或堅定，或已經露出絕望之色的親眷們，無聲地嘆了口氣，隨手叫住一個正在給一個病人擦汗的婦人一問，也是巧了，這間屋子裏躺著的，正是所有病人當中最嚴重的那一批。

這就好辦了，如果這些人的病情沒嚴重到她也無能為力，那麼其他屋子裏安頓著的病人大抵也都沒問題了。

之前也說過，天花病毒是現代已經絕跡的唯一的傳染病，但實際上現代也並沒有任何手段能夠治癒天花，她有從師父手中得來的古方在手，對天花有點心得，但也僅僅只是理論上的，還沒有機會真正用天花病人試手。

何況，那古方本也不是能百分之百治癒天花，最多也就是七八成成功率，要是碰上倒霉點的，依舊可能要送命。

步妖妖先仔細查看了一番病人們的癥狀，再詢問那些親眷們病人具體發病的日期，以及何時開始發燒，紅疹起了多長時間，種種細節都一一分清楚，將這些都記在腦子裏，飛快地改動著那古方中某些藥材的比例，大致心中有數後，便沒在屋裏多待。

她怕要是再繼續待下去，外頭那些人就攔不住鳳軒了。

果然，她剛打開房門，就看到鳳軒已經走到房門口，正準備推門，在他後面，賈之程和府衙的官差，郎中們都滿頭大汗，面色驚慌。

「妖兒！怎麼樣？看好了嗎？是不是可以走了？」鳳軒始終不願意讓她和這些病人接觸太久。

不過……脫口而出的親昵的稱呼，顯然將後面的人嚇得不輕，一個個驚悚地瞪大了眼睛，目光在他們二人之間不斷徘徊，眼中滿是驚疑不定。

柳賀更是覺得心臟病都快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