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真是紅娘點了頭的，鄉人不知真相，以訛傳訛，不信，當時還有村長作證。紅娘一事事發突然，我完全沒有時間去和村長做溝通，且他們大婚也不止我一人在場，村人就算一起撒謊，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王爺要還不信我，分開審問就是了。」

李愔看著站一旁的村長說：「你上前來說，到底發生了何事？」

又指著跪在地上的穆迪說：「你退下去，其他人給他紙墨筆硯，讓他寫出當日所發生的事情。」

村長則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說：「販賣紅娘時，我等的確在場，也就如書生所說，紅娘願意下嫁老漢。」

「那其他人所說的紅娘出逃一事，難道沒有嗎？」

「這件事的發生在我們村，我最清楚，廣州城內謠言版本不一。不錯，紅娘當時確有出逃，只是紅娘當時出逃之事，不過是紅娘想要回去和青樓的人交代兩句，我等恐懼她回了青樓，紅娘便再也出不來，便不準他出去。紅娘執意如此，因此便有了鄉人所說的四五次的出逃，紅娘要真心不願呆在老漢家，老漢應該是悶悶不樂才對，又怎麼會有精神去做其他的事情。」

只見村長遞上一本薄的冊子說：「這是我村良田收穫及上交官府稅收記錄，上面記載在冊老漢近十年來的秋收收穫。」

李愔打開這本小冊子，翻到老漢的記錄處，上面詳細的記錄了老漢這幾年來的收穫記錄。

「梁王請翻至第五年和第六年的交界處，第六年他買下了七畝良田，以老漢一人之力根本耕不完，是紅娘在旁邊施以援手，他們才將這近九畝的地，近一百三十五石糧食收入家中。兩年後還是紅娘出的面，和村人協商，再買下了八分地才勉強將這九畝多幾分的地混在一起，一共混成十畝。」

李愔照著他的話看上去，果然，就村長曆年所記錄的帳冊上，紅娘家的田地果然是在第五年和第六年之間的時候收穫暴漲，而且在後面買賣田地那一塊，買田那一方簽署的名字正是紅娘。

這個證據至少從側面上印證了紅娘嫁給老漢是心甘情願的，並沒有像縣令父親所說那樣是被書生強賣。

李愔將矛頭一轉，指著村長說：「聽聞你的全族欺她們孤兒寡母，趁老漢死去，私吞了紅娘家十畝良田。此事你們可有辯駁之地？」

沒想到那村長也是大聲呼喊：「王爺，冤枉啊。」

氣得李愔想把縣令用的竹籤筒全給砸下去，哪這麼多冤枉，這麼簡單一件事還到底能不能審？

村長說：「那田，老漢是賣了的。那日他罵完書生回來之後，並未立刻尋死，而是出門去了村頭的酒店，喝了醉酒之後回來便找到我等，還請了他的大伯父和三叔父，大家共同見證之下，他把那十畝良田全給換成了銀錢。」

「那些換田所得的錢何在？」

村長繼續辯解道：「當天老漢說，書生罵他娶的是青樓女子，是婊子，不是良家子女。老漢很生氣，卻也知道紅娘被賣到他家時並未贖身，因此他將所有的田地全部賣了去換成銀錢，要給紅娘原來那座青樓，把紅娘的賣身文契給換出來。」

「當時他的大伯父和三叔父就不肯，痛罵了老漢，結果那筆錢當時正扣在我這，後來老漢懸樑自盡，我為了滿足他的遺願，便去了青樓那，將那賣身文書給換了出來。」

「再後來，紅娘來我這吵鬧，我幾度曾想把這賣身文書還給她，卻也沒找到太好的機會，現在還在我這。」

說完，村長顫顫巍巍的從懷裡掏出了紅娘的賣身文書。

李愔接過來一看，的確如傳言所說，紅娘在十一歲的時候被賣入青樓。

賣身文書被交還的時間正是去年秋季左右，看來村長的確沒有私吞這筆錢。

為了不被村長所矇騙，李愔還是決定派人去宣那青樓的老鴇來過個堂。

審到這裡，李愔心裡有些淡淡的乏力感，這件案子死了三個人，老漢一家全給折進去了，只剩下紅娘的男嬰苟存於世，但是從事情上來說，沒有任何人做錯了什麼。

的確如縣令父親所言，天道不公。

造化弄人，讓紅娘沒有太好的機會去解釋這一切，也錯過了相逢的機會，最終導致了黃泉永隔。

縣衙內瀰漫著一股悲涼的氣息，大家都聽到了真相，雖然還等著其他的證據來形成一條完整的證據鏈，但就大唐疏議來說，堂下的人真的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過錯。

要說有錯，也是李愔沒有早點將這土豆推廣於世，或者是說沒有遏製這災荒年間不斷橫行的瘟疫。

立在縣衙外的那塊牌子——天道不公，第一次如此深刻的刺進了李愔的心中。

別駕大人此時也捧著一張紙走了上來，說：「這就是和那漁夫的對話記錄，全在這裡了。」

過了片刻，穆迪的自辯狀也寫了上來。

兩相比較一下，對話和時間基本相似。紅娘己去，哪怕是書生編撰，也是死無對證。

事情到了這一步，基本上已經水落石出，書生從來沒有強製買賣過紅娘。老漢也一直愛著紅娘。甚至為了她拿最後的錢去給紅娘換了賣身文書。

村裡人得到的那些田也是應得的，他們是出了錢才吧老漢的田瓜分的。

李愔閉上眼睛，難道真的是天道不公？再次睜開眼，李愔用力的拍下驚堂木說：「退堂，此案三日後再宣判決議。在場所有人都退下吧。」

廣州刺吏和別駕以及縣令等人通通聚集到堂堂下，像這裡李愔唱了個肥喏，紛紛告退。眾人已如潮水般散去，隻留下李愔一個人獨坐大堂之上，在大盤的左側邊擺放著紅娘的屍身。

李愔走下去，繞到紅娘的身子旁邊，輕輕的掀開了白布，紅娘的臉很明顯是被仵作所修飾過，並不再那麼崢嶸。臉上還抹了些淡妝，沒有如同義莊上的死屍一樣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