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展的，好像越來越脫離我所想像中的軌道了。

我早該想到的，在黑子之前聽到關於長生消息的時候，露出的那副表情，簡直跟我是一模一樣，那種瘋狂，那種為了活下去，對生的渴望，簡直像極了當初絕處逢生的我。

現在，姬老闆的性命被他掌握在了手中，可是看起來，姬老闆卻是沒有一絲懼怕的感覺。難道他已經坦然到可以無視生死的地步了嗎？

我不信。

雖然從心底裡對王教授面前的那棺材虎視眈眈，但是我看他們並沒有想要急於進去的意思，所以我也就不擔心了，索性繼續觀察下方姬老闆他們身上發生的情況。

我倒要看看，他們今天能弄出個怎樣的結局。最好是兩敗俱傷，都死在這裏就就好了，才能如我所願。

不能說我心裏陰暗還是別的什麼，而是我，實在是看不慣他們。一次次的將我陷害，若不是小爺我命大，說不定早就死無全屍了。當然，這裏面爺爺的保佑起了非常大的作用。

我不禁為我當初的決定而感到幸運，若是之前跟著姬老闆他們走了，說不定我在半途就已經被當做是棋子給利用了，死在了別的地方，更別說，能夠看到現在的這番場景。

因果輪迴，蒼天饒過誰。呵呵呵。

黑子的手已經探上了棺槨，做出了一副想要進去的樣子，槍頭一直都抵在姬老闆的額頭上。

他放棄了嗎？以我對姬老闆的了解，他肯定不是這樣的人，可是，現在都已經面臨這樣的結局了，他還有翻身的餘地嗎？

我在腦海中排練了好幾種可能性，但最終都發現，在槍面前，姬老闆什麼都做不了。

黑子的一隻腳已經跨入了棺中，甚至已經踩在了棺內我能夠看到的那張明黃色的裹屍布上了。

卻在這個時候，姬老闆發話了。還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就連站在遠處的王教授和他身旁的那個女人，目光都注視在他們兩個的身上，顯然也在等著最後的結局。

「黑子，說實話，之所以把你留到現在，我是不希望你死的。」姬老闆嘆了口氣，伸出來扶住了身後的牆壁，看起來就像是個遲暮的老人，支持不住自己的身體。

「不希望我死？都現在這種境地了不希望我死？那你究竟要把我禍害成什麼樣，你才能夠安心。」黑子停了下來，變得有些歇斯底裡，一副癲狂的模樣。

「你從小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就算再狠心，又怎能下得去手？其實你心裏一直知道的，我給你吃的葯，雖然是毒藥，但是，卻一直都在以毒攻毒，不然的話，你恐怕在鎮子裏的時候，就已經入土了。」

黑子沉默了，沒有說話，我暗暗的咂了咂嘴，看來這裏面還有什麼別的隱情。

「所以，在進來的時候，我就替你想到了退路，雖然那個機會比我這裏的低了一些，但也差的不是很多。你現在這麼對我，我很傷心。」

什麼！

不只是我，就連王教授和最底層一直都隱在黑暗中的女人，臉上都露出了一抹驚色，難道除了這個地方，在別的地方還有長生的機會！

這話說出來，簡直就是石破天驚。

「老爺，你，你……」黑子也是變得有些語無倫次，就連手中抓著的長槍，都變得顫抖了起來。

「從頭到尾，我是在一直騙人，也在利用人，可是，我對你又何曾說過謊話，可是，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太讓我傷心了。」

姬老闆捂著心臟，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估計也只有我和黑子能夠看得出來，他的真的心臟痛，而不是作秀什麼的。

「老爺，我……」

「對於我的性格，這麼多年下來，我想你是十分了解的，我從來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想要對我不利的人，甚至是，包括我的親人。」

姬老闆的話音剛落，對面黑子手中的長槍就掉到了地上，濺起了一大片的灰塵。

突然間，我看到他顫抖著自己的雙手，朝著臉上抓了過去，似乎臉上有著什麼恐怖的物什，五指成爪。

刺啦。我在心裏面腦補了一道這種聲音。

說實話，這段時間我已經見過了太多的屍體和各種各樣死狀，唯獨，沒有見過如此淒厲血腥的場面。

他五指成爪，直接就抓向了自己臉，那幾隻指頭，在我的注視下，似乎直接陷入了自己臉上的皮肉，狠狠的這麼一扯，直接就拉下了一張麵皮。

嘔吐。我將自己的腦袋埋在了土裏，卻是再也不敢去看這副場面。

耳邊回蕩著的，是黑子淒厲絕望的慘叫聲，經久不息。同時伴隨著血肉飛濺的響動，聽的我頭皮都炸了起來。

我簡直無法想像，在他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血肉的聲音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一絲絲絕望的哀嚎。

我聽到了兩聲輕咳聲和腳步聲。再然後，就是機關響動的聲音，等我再次抬起頭的時候，棺蓋早已經合上了，那裏，也早就沒有了姬老闆的身形。

他進去了嗎？似乎除了這一個答案，我再也想不出別的結果了。

我的目光緊緊的盯在那棺槨之上，卻是怎麼都不敢去看棺槨旁邊的那一灘血肉。

滲著橙黃色的棺槨外表，上面印著點點的血跡，緩緩的滑落，掉在棺槨旁邊的泥土地裡，也掉在了我的心裏。

黑子，死了。

他為什麼會死。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我沒敢看。以至於，直到慘叫聲消失了將近一分鐘了，我的腦海中還是嗡嗡嗡的聲音。

似乎，黑子的聲音，已經完全映入了我的腦海中，怎麼都揮散不去。

一個自己伺候了一輩子的老爺，一個一路走來，出生入死，殺害同袍，幫助老爺欺騙他人的下人，最終為了活下去，還是死在了自己老爺的手裏。

這是諷刺嗎？我不知道，也說不清楚。

以至於，到了後來，甚至於過了很多年，我再次回想起這件事的時候，仍然會頭皮發麻。直到那個時候，我都不敢再相信任何願意無償幫助我的人。

我能靠的，只有我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