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燭夜……你我可不能浪費。夫君，我想多了解了解你。」

「你……你與我已成夫妻，夫妻之間，我抓著我的夫君的手，天經地義！」

「高沉，我的夫君，從今以後，你的路，我陪你一道走。你不再是孤身一人，記住，你還有我，我會念著你。無論以後你是富貴還是貧賤，我會跟著你，直到老去……」

「夫君，你要記得，我是你的結髮妻子，你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好好照顧，孩子們……他們很可愛，只是……」

「好好照顧，你自己……高沉。」

……

高沉以為，他的記憶會隨著時間的過去，逐漸模糊。然而記憶裡她對他說過的所有的話語，他一字不漏記在心裏，從年輕到年老，每每想起，恍如她還在他的身邊，而非，已經逝去。

*

彌留之際，三個孩子守在他的床頭，也許是迴光返照的原因，他因病重幾乎瞎了的雙眼，此刻卻能清清楚楚看清三個孩子的容顏。

高沉笑著，他的手，逐次摸了摸三個孩子的面頰，動作遲緩，反應遲鈍。

他想，等他下去陪她了，與她訴說起三個孩子時，她應該不會怪罪於他。

長子高逸年，年少考中狀元郎，在朝中雖不能呼風喚雨，卻也得了當今天子幾分看重。

幼子高逸忻，不愛文不愛武，偏偏好那醫術，且學有所成，還在皇城之中開了個醫館。

女兒高泠兒，二八年華出落得水靈美麗，再過兩個月，便要出嫁了。只是，他這個當爹的，撐不到那時候……他很清楚，他大限已至。

「咳，咳……」連咳嗽聲都顯得有氣無力，高沉咳著咳著，竟咳出了一口黑血。

「爹——」三個孩子異口同聲，悲痛欲絕喊著高沉。

「姑爺！」

「將軍！」

……

春色和黃天夫婦，秋色和張成夫婦，兩對老夫妻相互攙扶，來到高沉面前。

高沉看著床邊的一堆人，他們一臉悲傷地望著他，而他，卻勾起一個滿足的笑容。

那時她去了之後，他辭了官，盡心儘力撫養三個孩子，事事親力親為，不敢假以他人之手。

就連她的兩個貼身婢女，他都妥善安排了，風風光光送她們出嫁，嫁的人，都是他信得過之人。

而他，也沒有娶續弦。

「好好，照顧，我的孩子們……」

撫摸著高泠兒臉龐的手逐漸無力，高沉的眼皮，越來越沉重。

視線逐漸模糊，他的眼前，浮現了一個人影。那人穿著一身火紅嫁衣，一雙鳳眸瀲灧無雙，她緩緩抬起雙眸，與他對視。

「高沉？」

「夫君。」

耳邊似乎出現了幻聽，他聽不見床邊守著他的人的痛哭之聲，卻能聽到他心中那人，喚他姓名，喚他夫君。

高沉的手驟然垂落，再看去，一雙老眼已經闔上。他眼角的小刀胎記，泛起了淡淡的，尋常人看不見的紅光。

「爹——」

「將軍——」

「姑爺——」

醉衍居的內屋裏，哭聲悲痛，連綿不絕。

高沉死了。

帶著他的執念，離開了人世。

他的執念，不為人知——

吾妻，吾永追隨汝，無論生，無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