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

懷景五臟俱焚，伏在她的身上，已然發不出聲音。

皇帝嘶吼過後，整個人仿若被掏空，雙眸空洞得就像乾涸了千年的深深洞穴，沒有了半絲的生機。

大手緊緊的攬著懷裡的女人，很平靜，平靜得讓人無端覺得心慌害怕。

皇后扯了扯他的衣袖，微微轉眸，看向了他，嗓音輕得就像飄在半空的塵埃，「皇上，這麼多年，臣妾不曾求過你任何事情，臨死之前，臣妾想求皇上一事，懇請，懇請皇上恩，恩準……」

皇帝空洞的眸子無悲無喜，黑梭梭的，竟然染上了風燭殘年的味道，乾澀的喉嚨好像啞了一般，不說話，輕輕執住了她的手。

仿若執著的是一尊珍貴至極的珍寶，不敢用一絲力氣，生怕捏碎了它。

皇后休息了好一陣，氣息微弱的仿若已經聽不見，嗓音輕若羽毛一般道，「皇上，懷景，懷景天性純良，性格耿直，臣妾希望，希望她能自行決定自己的婚嫁，皇上不要，不要強迫她，好嗎？」

她一生渴望恣意的生活，最後卻被困在了高牆之間過一生，她不希望懷景像她一樣。

懷景有太子哥哥，有無霜哥哥，一定不會像她一樣的，一定會過得順心順意。

她睫毛微顫著，已無力睜大雙眼，隔著一層霧蒙蒙看著皇帝。

她知道他心裡有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她從不能動半點感情，不然便是萬箭穿心一般疼。

她也不能把這事情告訴他，他信任壽王，一旦說出來，他跟壽王必定大動乾戈，引起無窮紛爭。

她守著這個秘密這麼多年，一個人煎熬著，以為就能風平浪靜，不想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

那天端午節龍舟競渡，她看見壽王一改往日低調，萬眾之下高調行事，想要在群眾之中樹立威望，她就預感到可能有事情要發生了。

不想，預感成真。

皇帝對他沒有半分防備之心，可是，太子有，太子趕回來了，就一定能扭轉局勢，她相信太子。

她很累了，累得眼睛都睜不開，眼前模模糊糊的，皇帝的臉都看不大清楚了。

她用力用力的盯著皇帝的臉，輕輕笑了笑，嗓音如羽，輕輕掃過他耳邊，「皇上，臣妾不後悔救了你，可是，如果有來生，臣妾不希望再遇見你……」

下輩子，她不想再入宮了，她想生活在北地她的家鄉，她想策馬在蒼山上自由自的馳騁。

自由自在，多好啊……

她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美眸閉上，身子輕飄飄的倒在了皇帝的懷裡。

「母，母后……」

懷景看得母后倒了下去，啞著嗓音，胡亂撫著她的身體，慌亂的叫著，像一頭被人遺棄的小獸。

「姐，姐你醒醒，你醒醒啊姐……來人，太醫，太醫……」

李錦一邊叫著毫無生機的她，一邊厲聲吼著叫太醫。

場面已經亂成了一團。

皇帝滄桑得就像一個遲暮的老人，整個人就像油燈枯盡了似的，只剩下一隻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