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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璽》第6章 野夷之亂
「楚公遠道而來,嘗嘗我齊地的梭子蟹,味道鮮美,蟹黃多汁。」

「多謝齊公款待,這母蟹著實味道難得,蟹黃多汁鮮嫩。」李震咀嚼了一會,稍稍皺眉,「齊公啊,孤聽說齊國背靠大海,前倚丘陵,中間是平原千裡,這地貌多樣,百姓各有維生之法,自給自足,甚為喜樂。」

「楚公,您這就說對了,咱們齊國地大物博,百姓安居樂業不懼饑寒,咱們君上兢兢業業日夜操勞,把國家治理的那是叫一個...」

「孤問你了?」還沒等齊戩身邊的侍從吹噓完,李震便打斷了他,氣氛略顯尷尬,那小侍從臉上寫滿了委屈不甘,那地位不像一個順從王公貴胄的下人,倒像是個討國君喜樂的弄臣。

「哎,楚公真是好沒趣樂,」齊戩略帶責備地笑了笑,群臣一見,頓時跟著大笑,緊張的氛圍也隨之消散。

「孤來回答您吧,這齊國上下皆可自足,生活美滿非孤之功。」

「哦?既然如此為何那麼多年輕人背井離鄉前往齊城謀生啊?」

「背井離鄉?」齊戩的表情瞬間凝固,座下群臣也不敢多言。

「孤早年來齊城未見這繁華街市,華麗宮室啊,沒想到今日前來,變化這麼多。」

「這世上講究一個辭舊迎新嘛,新君自然要有新氣象。」

「新氣象?新氣象就是南方百姓流離失所,城荒人死?」

「李震你好大的膽子!」齊戩一旁的小侍諂胥趕緊回擊。

「這還輪不到你個閹人廢話!」李震怒拍桌案,嚇得諂胥腳下一空摔倒在地。

「齊公,汝父在時曾經...」

「孤父君去世多年,斯人已逝,不必再拿出來說事,」齊戩緊緊捏著杯子,他雙手顫抖著,極力剋製著心中的憤怒,「楚公今日來此是來取笑刁難孤呢,還是尋一處休整軍士呢?」

「不敢,不敢,齊公天縱英才,怎麼需要孤來指責,這杯飲下,算是向齊公賠罪。」

「那就讓諸位一同舉杯,共迎楚公。」

「共迎楚公!」

倒是自此之後,酒宴上也沒什麼衝突,到了傍晚,宴會才散席。

齊戩快步走向寢宮,他左手插著腰,怒氣沖沖。

「君上,小人賤命一條,被那李震羞辱倒是不重要,您貴為一國之君,卻叫著這老頭指指點點,那是失了身份,失了地位,若是這以後他說成了習慣,諸國之內誰人不知您被他教訓,齊國成了...成了楚國孩兒。」

「夠了!」齊戩一拳敲在牆上,他的呼吸聲沉重,可見他已經根本綳不住了。

「李震啊李震,我這剛擺脫了齊嘯那個死老兒,你這不明事理的老傢夥就來充當我『亞父』了?諂胥,你明天去一趟李震待的驛館,讓他趕緊率兵滾蛋,就說休息一日已然足夠,晉王有令要我們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趕到北境,不是我們不願留,是軍情緊急,只能委屈他們。」

「諾,小人明日一早就去。」諂胥行了個禮便匆匆離去了。

此時齊地尚且歌舞昇平,而霜寒凜凜的北境已經無法抵擋寒冷和野夷。

中部長城保山關外聚集了密密麻麻的野夷大軍,長城牆壁破損不堪,坑坑窪窪的牆面上滿是血印,主城樓上被野夷投來的火石砸地傾倒於地。夕陽半入邊陲,映照著無際的冰原,那野夷軍士燃起的火把,從城樓看下去就好像連綿的烽火正一步步蔓延到城下。

獨孤歧雙手撐著城牆,鮮血從他的指縫中流下,他那黑色鎧甲上看不出什麼,但白色戰袍上浸染的血色卻叫人觸目驚心。

獨孤歧和南方的君主不太一樣,他沒有年老發福的肚腩也沒有肥碩的腦袋,經年累月地行軍和作戰讓他一直保持著勃勃生機。可這也讓他衰老不少,但無論年齡多大,那犀利堅定的眼神還是和年輕時的他如出一轍。

「君上,奉賢關,擎霄關都快守不住了。」

「斥候來報齊國軍隊已經進入北境,兩日內就能到達浩都,晉軍也行至太恆山,不出四日就能到達浩都。」副將遞上斥候文書。

「兩日?呵呵,不出半日這保山關就要城破了!」獨孤歧脫下頭盔,他背過戰場,在城樓上踱著步,城下已經聚集了數萬野夷,雖然軍士們還在不斷利用箭雨限制野夷的前進,但那見底的箭袋已經證明北境軍無法維持多久這種狀態了。

「君上,要讓大公子先回浩都嗎,看樣子保山關城破只是時間問題了。」

「白凜,你留在這指揮,我親自去一趟奉賢關,文書上說奉賢關守軍死傷過半已經岌岌可危,而且現在國家危矣,宗子怎能獨善其身?讓獨孤裕率三千援軍前往擎霄關,我們三人各守一關,至死方休!」

「謹遵君上之命!」白凜稍行禮節就火急火燎地尋找獨孤裕。

此刻的獨孤裕已經不奢望什麼了,他站在床前,看著榻上緊閉雙眼的孩子,無奈地嘆了口氣。

那女孩和獨孤裕倒是有半分相似,他們都有著北境人深邃的眼睛,高聳的鼻樑,隻消看一眼就知道那是北方貴族。

白凜焦急地撞開門,獨孤裕站在那輕瞟了他一眼。

「大公子,君上下了命令,如今長城危矣,您要立即率軍前往擎霄關助戰。」

「嗯,父親呢,他怎麼辦?」

「收到斥候來報,奉賢關岌岌可危,君上已經動身前往。」

「白凜,派人把瑾兒帶回浩都吧,她留在這太危險了。」

「大公子,實話實說浩都也已經不安全了,長城一破,浩都難以為繼,若是信得過臣下,我派親衛護送小公主南下臨江城。」

「唉,」獨孤裕嘆了口氣,他撫摸著床沿,像是在感受這被褥是否足夠保暖,「北境大半男丁都派上了長城,就連女子都得來前線補充後勤。」

「援軍遲遲未到,這是晉王要徹底拖垮我北境啊。」

「不不不,」獨孤裕搖著頭,「不是晉王,而是那南方諸國都想我北境崩潰啊,如今王權削弱,各國蠢蠢欲動,我北境危矣正是少了個競爭對手。」

「大公子,那我們豈不是腹背受敵,無力回天了。」

「此時說這些毫無意義,你下去吧,待會我準備好就立即動身。」

「諾,臣下告退。」

獨孤裕看著她稚嫩的面頰,眼淚不由得溢出眼眶,「若不是我疏忽,哪能讓你受著昏睡之苦,已經兩年了,我也不指望你能醒來,只求忠義之士能保你周全就好。」

他最後撫摸了一下獨孤瑾的臉頰,便站起身走出了房門。

內城廣場上,三千甲士,披堅執銳,整裝待發,獨孤裕緩緩走上令台,他看了兩眼飄揚的軍旗便果決地拔出了利劍。

「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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