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林覓月，參見各位大人。」

在眾目睽睽之下，林覓月蓮步款款，從容走到大廳中央，施了一禮。

「林侄女免禮，那就麻煩你給各位彈奏一曲了。」

「大人客氣了。」

林覓月有禮道，隨後示意丫鬟把琴和坐墊放在中間。然後把懷裏的紅狗交給了她。

便在這時，公孫後忽然問道：「咦，林侄女，你這紅毛寵物，是狼是狗？」

徐添：「？？？」

在場大部分人也是一愣。

尚書大人，您在說什麼，這分明是狗啊。

紅毛阿拉犬。

再說誰會養條狼做寵物啊。

是狼是狗，是狼是狗……不對！

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

尚書大人不是在問是狼是狗！

是狼是狗，諧音，侍郎是狗！

這是在罵剛來的兵部侍郎徐添啊！

稍一細品，大部分人都恍然大明白。

看樣子尚書大人並不待見這位侍郎大人。

不對，不是不待見。

是很討厭啊。

身為當事人徐添心思機敏，反應最快，是第一個聽出這個陰陽怪氣的話外音的。

果然啊，自己的直覺沒錯，這公孫後果然看自己不順眼。

雖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得罪了這人，但不順眼歸不順眼，大庭廣眾之下這般出言羞辱就太過分了。

奈何人家畢竟是上官，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徐添又不能拿他怎麼樣，還得假裝什麼都沒聽出來，不僅如此，他還很善意地主動提示道：「尚書大人，分辨狼與狗其實很簡單，你且看它的尾巴，上豎是狗，下垂便是狼。」

噗。

一個正在品酒的官員忍不住直接噴了出來。

眾官員：「？？？」

一道道看向徐添的眼神，一下子都變得古怪起來。

上豎是狗……

諧音尚書是狗！

喼弗！

這位侍郎大人也是個狠人啊……

居然當眾辱罵身為上官的尚書大人……

這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聞言，坐在主位上的公孫後眼角頓時抽了抽，饒是混跡官場多年早已不喜形於色的他，也被徐添的反唇相譏給噎了一下。

「原來如此。」他點點頭，面不改色，旋即若無其事地舉杯喝了一口。

很好，很好。

小子。

你的仕途，到頭了！

隨後，酒杯重重落下。

「嘭」的一聲悶響，源自公孫後鐓在桌上的酒杯。

別看公孫後臉上沒有表情，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但是熟知他的人都知道，此時的公孫後，頭頂正遮著一片烏雲。

一片即將打雷的烏雲。

一眾官員頓時紛紛裝聾作啞，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各玩各的去了。

「楚大人，今天這身衣服不錯啊。」

「哪裏哪裏，聽聞劉大人明天要生兒子了？」

「不，不是我，是我兒子。」

「哦對對對，口誤，口誤。是你兒子要生兒子了。」

「王大人，聽說你又納了一房小妾？恭喜恭喜啊。」

「呂大人，金大人近來如何，以他的體魄，應該已經挺過去了吧？」

……

這會兒他們連看都不敢朝尚書大人看一眼，就怕被無辜遷怒。

和剛才不同的是，除了少數幾個缺心眼的人還在跟徐添套近乎之外，大多官員都不敢再靠近徐添，唯恐開罪憤怒的尚書大人。

這會兒在場所有官員心中都一致認為，徐添這個犢子要被穿小鞋了。

林覓月也下意識多看了徐添兩眼，水波婉轉的美眸中閃動著一絲饒有興緻的意味。

這人，有意思啊。

居然敢當眾侮辱上官。

雖然是上官先出言不遜，但是他居然敢當場懟回去，而且懟得還這麼工整巧妙。

初生牛犢不怕虎，看不出來倒還有幾分才學……

她優雅地盤膝坐下，玉指輕輕撫摸著琴弦，從這一端到那一端。

而後，指尖輕輕一勾。

「鐺……」

琴聲驟起。

所有人又安靜了下來。

「鐺鐺鐺……」

她纖細如柔荑般的雙手十指微張，開始在琴弦之間飛舞，蕩漾出一個又一個空靈的音符，在空氣中交織成一片。

原本就微微透著些悶熱酒氣的室內一下子更添了幾分醉意。

就算不懂音律的人在這一刻也都沉醉其中。

妙，實在妙。

這世間竟有如此天籟之音？

這琴聲彷彿有種奇特的魔力，讓人情不自禁地就停止了一切遐思，有種發自內心的寧靜。

果然不配是琴聖啊。

這份功力，這份技藝，上至皇宮樂師，下至青樓裡的庸脂俗粉，都絕對是比不上的。

曲畢！

短短兩分鐘時間。

那優美的琴音卻彷彿餘音繞梁，仍在耳旁迴響，攝人心魄。

眾人依舊在細細品味。

美啊，真美。

琴美人更美。

聽聞有一次林琴聖於百鳥林外奏樂，山裏的鳥群都被吸引了過來，密密麻麻站滿了臨近的樹梢，故而傳為一時佳話。

百聞不如一見，果真是不同凡響。

「啪啪啪……」不知是誰鼓掌的聲音響起。

接著就響成了一片。

「妙啊，果然是妙音。」

「此音隻應天上有，實乃老夫生平僅見！」

「今日也算是大飽耳福了！」

「琴聖果然名不虛傳！」

「名至實歸，姑娘的確配得琴聖二字。」

「聽了姑娘的琴音，老夫彷彿靈魂都升華了。」

……

見一群官僚對著尚書大人的親眷馬屁拍不停，徐添倒是不以為然。

哪有那麼厲害，好聽是好聽，誇成這樣就太過頭了。

什麼琴聖多半也就是炒作，你捧我捧大家捧，名氣就出來了。

其實性質就和皇帝的新衣差不多，但凡這種高雅的文化為人稱道，旁人就會爭相附和。

誰都不想變成那個被說成不懂風雅的土包子。

但是作為一個現代人，徐添見識過的好聽的樂器太多了。

什麼鋼琴，架子鼓，結他……

後世隨便一個流行樂隊演奏的音樂，就都能秒殺區區一架古箏。

看到所有人都在日常吹捧自己的琴技，林覓月籠罩在紅紗下的俏臉並未有多少情緒波動，對此她早已習以為常，很從容地起身沖著眾人施禮，以示謙遜。

接著她就注意到人群中有一個異類。

徐添在和身後的徐湘湘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看都沒怎麼朝這裏看過來，更別提誇讚她的琴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