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並不是鮮血之神，褻神之說，無從談起。」

身軀模糊的趙石平靜無比，話語如夏日的清泉，緩緩傳入到數十億眾生的耳邊。

似乎是天生的特權，不被任何嘈雜的聲音，其他各種詭異的手段所干擾。

沉寂了一下，更多更劇烈的怨恨升起。

「褻神！死罪！」

「異端！異教徒！」

「不是我們的，必須要消滅！」

他們憤怒，他們怨恨，他們認為。

神明是威嚴的，在他們之上的，自己本來就是地上的螻蟻，心中升起對神明的任何不好的想法都是罪惡。

懷疑神明本來就已經是最高的罪孽！

股股怨恨聚集成了波浪，世界按照基石的規則運轉，趙石身體變透明的速度猛然加快，半邊身體已經消失，存在感越來越微弱。

這是超越因果，涉及到神魂本源層次的滅殺！

王座上模糊人影周圍的聖光更濃，威嚴更盛，高高在上，據九天星辰為己有，永恆不朽，直到世界毀滅也不會消失。

隨著趙石的一點點消失，祂的王座越來越高，距離凡人越來越遠，也越來越威嚴，身軀漸漸化為某種獨特的現象，凡人不再可以直視祂的真身。

這種模糊敢忽然一頓，一種力量硬生生地將祂拽回來了一點，想要清清楚楚，一點睫毛也不放過地好好看著祂。

看看祂是不是自己內心所想，所愛，所尊重的那個樣子。

幾十億基石所組成的茫茫鮮血海洋當中星星點點的血光亮起，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多穿鮮血教會祭司袍。

短褂，麻布材質，可以隨時捲起褲腿，下地勞作，工廠幹活，拿起刀劍上戰場的那種祭司袍。

一點兒不華麗，一點也不為威嚴，和他們在鄉土中間，在戰場當中所侍奉的神像是一樣的風格。

與高大王座上威嚴神聖，高高在上的神袛完全不一樣的簡樸風格。

這種不斷出現的星星點點大致分為兩堆，一堆只有十餘萬人，一堆有數百萬人。

十餘萬人的那一堆沒有光芒最璀璨、信仰最虔誠的人，但是他們的平均質量高得可怕。

在這片數十億基石組成的鮮血信仰海洋當中，往往需要在數十萬數百萬人當中才能夠找到一個和他們那麼亮的人。

數百萬人的那一堆不斷出現的光點則是完全不同的狀態，各種等級的都有，呈現金字塔狀分佈，最下面的人相對最黯淡，最亮的人比那堆十萬餘人的所有人都要亮。

這些不斷出現的血色星星點點只有三百餘萬人，相比幾十億數量的世界基石來說微不足道，無論是數量還是整體信仰之力都是如此。

在這之前，他們心中也有疑惑，可所有的聲音都被周圍數十倍余自己的同伴，還有天空中威嚴的神明所壓製。

他們被王座上的神明從其他老牌神明手中學來的的層層老辣手段限制起來，單獨自己一個人的聲音無法向外傳遞，也尋找與自己想法相同的同類，將大家的力量集合在一起。

「異教徒！」

「褻神者！」

這些人的出現讓瘋狂嘶吼的人們眼珠子變得血紅，憤怒無比。

你們不是我們的兄弟姐妹嗎？

為什麼要懷疑神明？

這是褻瀆，最大的褻瀆！

「燒死他們！殺了他們！」

有堅決信仰王座上神袛的信徒狂吼，濃濃的負面情緒散發，想要再次掀起信仰的波浪之潮，淹沒一切。

但這一次，絕大部分信徒都變得遲疑不定，不再是之前完全篤定的樣子。

在他們的心中，仍然認為神明就是高高在上，自己就是卑賤如螻蟻，這不會有錯。

可現在他們看到了站起來的三百萬星星點點當中某一個人。

他是叔叔，是他將自己帶入鮮血教會，告知自己偉大的鮮血之神，教導自己識字，教導自己武技，教導自己做人的道理。

她是格雷姆神父，我們愛爾村的神父，是她帶領自己受洗，給予自己精神上的慰藉。

她是布蘭爾市西街道的神父，是她趕走蠻人，將我們從奴隸的境地當中解救出來，讓自己可以練武，教導自己鮮血之神的教義。

……

神是對的，這無可疑問。

他（她），神父也是對的，同樣沒有疑問。

誰錯了？

趙石這邊，消失了一般的身體停止模糊，維持一個從眉心到胯下的直線半個人形狀，嘴巴開合：

「鮮血要清掃腐朽的世界，鮮血要在地上建立新的人間天國。」

「鮮血是厚實的軀體，是鋒利的刀劍，用來擊殺阻攔新世界到來之敵。」

「鮮血是我們自己，從不依賴於任何人，從鮮血上誕生的一切都要來服務我們，而不是反過來！」

數十億民眾當中的大部分人還是懵懵懂懂，沒有任何變化。

三百餘萬人身體上的光芒卻更亮了數成，互相之間靠攏得更加緊密，互相之間上下分明的秩序更加嚴密有序。

「荒謬！」

高大王座上的威嚴神袛終於不得不放棄維持縹緲的遙遠感，親自下場：「神，無所不能，所有的羔羊都應該服從神，所有的牧羊犬都應該受到神的無條件驅使。」

「在那末世大洪水來臨之時，只有神的羔羊和忠誠牧羊犬才能登上方舟。」

數十億世界基石當中的絕大部分人都露出贊同的神色，本來就該是這樣，他們完全認同這個說法。

「神的真正羔羊啊！快拿起你的刀劍，拿起你的鐮刀，去殺戮，去搶奪，給予這些異端真正的死亡。」

「殺戮異端最多的羔羊，將會得到神的最高獎賞，成為神的選民。」

數十億世界基石當中的大部分人激動無比，向那數百萬血色光點看去，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

神是正確的，神父也是正確。

兩個絕對的邏輯陷入了沖劇烈突當中，讓他們的神魂陷入了宕機的境地，一閃一閃，卻沒有任何動作。

有千餘萬絕對忠誠，毫不遲疑的信徒站出來，混亂無比地殺向那三百萬對神有疑惑，膽敢不服從的人。

千萬大軍如潮水般的來，沖入秩序森然、平均力量數倍余他們的軍陣當中，又如泡沫般的幻滅，死亡，沒有掀起任何波動，甚至沒能夠造成任何傷亡。

他們在這座決定世界未來的大幕當中失去了自己的投票權。

與其說是絕對忠誠，不如說是太過愚蠢，太過短視。

「殺了祂，殺了這個在偉大的鮮血之神身軀當中誕生的神孽，繼續等待我們未來真正的神！」

天空中只剩下半邊的趙石輕輕揮動自己手中的深紅之劍。

「偽神！」

「神孽！」

「殺！」

三百萬秩序森嚴的軍隊拔起腰間金紅長劍，踏著整齊劃一的步伐，共同殺向天空中高高在上的威嚴神袛。

他們要將祂殺死，踩碎祂的王座，以凈化真正的信仰。

數十億世界基石依然陷入宕機當中，偶爾有清醒過來加入三百萬大軍的，也有清醒過來堅決保衛神明的。

後者立死，無足輕重，不影響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