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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君》10.風雲
關關的風寒害得重,加上長期病弱,燕行天請了大夫來看,一連幾副葯灌下去,來回養了快半個月,才見他少了些病氣兒。

關關回園子當天,嶽淵便知曉了,他雖為其父母家人感傷,可還是因能再見到關關而高興雀躍,當即吵著嚷著要見他。

可上頭的李檀不鬆口,一乾奴才也不敢開門,怕關關將病傳給嶽淵。關關自己也不願,故而半個月間,兩人隻隔著門說話,雖不得見面,但也算歡喜的。

關關的病好利索的當日,下人給嶽淵開了門。兩個孩子在房中說了半晌的話。

嶽淵聽關關說李檀願意將他留下,開心得不得了。他安慰關關說不必再為家人的事情傷心,以後他們兄弟二人跟在李檀身邊,就是一家人,互相照應,日子總會一天天好過起來。

之前關關孤苦無依,難過良久,就算李檀開口將他留下,他還是覺得惴惴不安。如今聽嶽淵說這一番勸慰的話,心中懸著的石頭才算真正放下。

嶽淵說:「那你隨我去見李檀,我請他叫我們倆同住,不讓你一個人在西苑住著了。」

一提要見李檀,關關還是有些驚懼謹慎,但見嶽淵那般高興,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李檀正在書房當中看一些信件,燕行天與燕秀秀立在一側,靜默以待。

李檀看著信件的眼睛忽然彎起來,燕秀秀心細看見,問道:「可是有什麼好事了?」

燕行天瞪了一眼燕秀秀,燕秀秀乖乖閉上嘴。待李檀全部看完,燕行天才問道:「江芷那邊傳來了什麼消息?」

李檀合上書信,默然不答,彎著的眼睛流露出喜悅,叫人看怔了片刻。

李檀轉而說道:「鳳陽關戰事吃緊的時候,軍隊輜重供應不住,越國大軍趁機圍困鳳陽關,切斷我軍糧道。我回朝之後,言明要查清是何人在軍輜供應當中瀆職,險些害我們虎威軍全軍覆沒,可聖上封了我神威侯,卻隻字不提軍輜一事。你們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燕行天想了想,繼而搖搖頭,默不作聲。

燕秀秀輕哼一聲,瞥了眼燕行天,道:「按常理來說,邊境交火時,軍糧是從就近的幾個州征上來,而離鳳陽關最近的羅州郡、南州郡、鶴州郡三個府郡,表面上是皇帝老子疆土,實則是在淮王公在稱大王。此事若問責,皇帝就要來問淮王公的責。」

她推手敲了下桌頭,再道:「淮王公是宗室宗親,祖宗都是開國的大功臣,在祈國名威極重,不是個好惹的老東西,皇帝要問責,那不得掂量掂量?」

燕行天皺著眉說:「屬下實在不懂,鳳陽關一破,三個府郡岌岌可危,淮王公沒道理會作壁上觀。」

開國皇帝建業後,冊侯封地,拱衛王權。後來幾個諸侯王野心蓬勃,干涉京都朝政,尤其是在立儲之事上,攪得朝堂腥風血雨,動蕩不安。

先皇為除隱患,花了大半輩子都在改國為郡上,國越分越小,民脂民膏也不夠徒子徒孫揮霍的,若想保住榮華富貴,就不得不歸順朝廷。

然而這其中,卻獨獨有個例外。這例外就是為祈國鎮守南口的淮王公。

李檀將書信一擲,倚在椅背上,哼哼笑了兩聲:「淮王公當初為先皇料理了不少亂臣賊子,先皇念其功德忠心,才留得他如今雄踞南地的局面。可先皇駕崩,新帝即位,雄踞一方的淮王公已不再是功臣,而是隱患...不,現在已經是禍患了。」

燕行天問:「那皇上若是想『施威』淮王公,如今拿鳳陽關一事問責,豈不是更合了皇上的意麽?」

李檀搖搖頭,說:「這就是淮王公作壁上觀的緣由。皇上為了牽製淮王公,派虎威將軍前來鎮守南口,為得就是在南地培養自己的軍隊勢力。虎威將軍就像皇上插在他心上的一把刀,他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如今越國的人來幫忙,他坐山觀虎鬥還來不及,又怎會出手相救?」

燕行天咬了咬牙:「他這是要造反嗎?!」

燕秀秀接過話:「造反...?就憑他那個老東西,還有下面那群徒子徒孫,要跟朝廷相抗,那也只能拚個魚死網破,玉石俱焚。淮王公能活這麼久,自己還拎不清自己有幾斤幾兩嗎?公然與朝廷造反,那就是做斷子絕孫的事!」

燕行天嫌棄道:「你又懂了是不是?!瞧瞧你都說些什麼話?」

燕秀秀吐吐舌頭:「我話糙理不糙,侯爺你說,我說錯了沒有?」

李檀笑出聲,意味深長地點點頭:「你別訓她,她說得沒錯。」

淮王公懂得權衡,造反,一時半刻倒還不至於,就看皇上如何處理這片兒地方了。要是皇上不將他往死路上逼,他不會做到這一步。

在鳳陽關袖手旁觀,淮王公打得才是「施威」的算盤。

他只是想讓皇上知道,祈國南地的四州三郡皆是他手中的籌碼。他為祈國鎮守邊境數十年,不是一個虎威將軍就能替代得了的。倘若皇上敢動他,單單丟一個鳳陽關不算什麼,丟了四州三郡才是最要緊的事。

燕行天聽了李檀的解釋,更氣,氣得直咬牙:「這淮王公......他就看著祈國那麼多將士白白流血送命?侯爺你也笑得出來啊,當初要不是他,你至於陷入死地麽?」

「淮王公能有今日的地位,難道隻憑一個仁一個忠字?沒有鐵血,沒有鐵腕,他成不了今日的氣候。...這筆帳,早晚跟那個老頭算一算。」

燕行天問:「怎麼算?皇上都不敢動他,我們能拿他如何?」

李檀笑著搖搖頭:「如今淮王公風頭正盛,沒必要挺著身子往刀尖兒上撞。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江芷的那位吳王。」

燕行天才道:「對,正說江芷的事,怎麼繞到淮王公的身上去了?」

李檀道:「也算與淮王公有些乾係,一時想起罷了。」

他此話看似漫不經心,一究語氣,卻沒由地生出幾分意味深長來,好像是故意提起淮王公給誰聽似的。

李檀不再提南地淮王室,轉而再道:「之前皇上借招待越國使者為由,召了景王謝容回京。」

原本祈國立下太子後,其餘皇子皆封了王位,有留在京都任親王的,也有分封出去的,吳王謝庸、景王謝容皆屬後者。

這幾年太子犯了不少過錯,先是私交大臣,再是中傷先帝;之前鳳陽關停戰,越國派使者入京,又有臣士彈劾太子私自與越國使者會晤,叫皇上頭疼得不行。

這些都是眾所周知的事,這個節骨眼上,皇上召另外的兒子入京...其目的並不難猜。

燕行天睜大眼睛,言辭閃爍不定:「皇上是想...難道,儲君有變?...可這...立儲可是祈國大事,豈能變來變去的?」

李檀煞有介事地點點頭,說:「恩...的確是關乎國本的大事。皇上召謝容回京究竟是想作何打算,誰也猜不透。不過景王回京,好幾個人可都坐不住了。」

燕秀秀嘻嘻笑了幾聲:「可不,至少江芷的那位吳王謝庸,肯定覺得自己坐了冷板凳。」

李檀說:「還有淮王公,日思夜盼,就想著一個對他沒有威脅的儲君能夠即位。」

燕行天撓著腦袋,傻笑幾聲說:「哎呀,繞來繞去的,我都聽糊塗了。」

李檀擺弄著手上的茶盞,眯了眯眼,沉聲說:「糊塗就對了,因為你是聰明人。」

燕行天抬起眼來看他,見李檀認真轉著茶碗,彷彿剛才的話並非是從他口中說出來一般。

燕行天正要開口問,外頭嬉嬉笑笑的兩個小孩兒就闖了進來。

嶽淵在李檀面前向來沒規矩,進出書房也不用下人通傳,他腳步輕快得好似小鳥,拖著個關關也絲毫沒有影響,像踩著風火輪一般衝到李檀面前。

李檀見到嶽淵,唇角就勾起笑意,彎著眼睛沖嶽淵招招手,問:「阿淵怎麼過來了?」

嶽淵扯著關關,沒有到他跟前兒去,隻向李檀說明想讓關關搬房的事。

李檀揮揮手遣燕氏兄妹退下,方才應嶽淵的話:「以後這種小事,自己做主就好,不必來請示我,整個園子的下人都會聽你差遣。」

嶽淵與關關相視一笑,兩人齊齊跟李檀道了謝。

李檀拗不過這孩子的禮數,便沒再強求。

嶽淵轉眼看見李檀鬢角的辮子有些凌亂,繞到他背後去,說:「你頭髮亂了,我給你綁綁。」

李檀怔了怔,溫聲笑開:「來。」

嶽淵摘下他的玉冠,將他鬢邊兒的辮子解開,再仔仔細細地編上。墨色的長發瀉在手間如同流水一樣,彷彿只要一個不留神就會溜走。

嶽淵手下沒停,哼哼唧唧地喊了聲:「李檀...」

李檀笑出聲:「好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你還想要什麼?」

嶽淵吐了吐舌頭:「我給爹寫好了信,你幫我寄出去...?」見李檀許久沒說話,嶽淵心裏著急,道:「你答應過的,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半晌,李檀才低低應答:「恩...等綁好了頭髮,就答應你。」

嶽淵眉展眼笑,手下飛快地編好。為李檀理好玉冠後,他從懷中掏出信封來,小心翼翼地放在桌案上:「喏。擱在這裏,不要忘了。」

「好。」李檀撫了撫鬢角,說,「今日你還要練字,莫要落下。你先去吧。讓關關留下,我有幾句話要囑咐他。」

關關一個哆嗦,怯怯地看向李檀。嶽淵心裏高興著,也不管李檀要囑咐什麼,點頭說這就去練字,與關關打完招呼便離開了書房。

門被掩上,書房裏落得一片寂靜,日光透過明紗照成溫和的光影。

李檀看向關關。

關關知道李檀深不可測的目光正黏在他的身上,自是不敢抬頭,見李檀一直不說話,他才敢偷瞧一眼,卻正好陷入李檀的目光當中,驚得心臟驟跳。

他沒有見過這樣的李檀,對嶽淵也好,對下屬也好,即使是他這樣的外人...好似無論是誰,李檀都是溫潤謙和的。

不像現在,那雙眼睛漆黑深沉,彷彿能將人一眼看穿,鋒銳,狠戾,像是草原上浴血搏擊的黑鷹。

李檀說:「你就叫關關?」

關關額上滲出汗來,顫著聲回答:「不,只是姓關...無名,只是別人叫著方便,就成了名。」

「那,本侯便賜你一名,如何?」

關關跪下:「這是...這是小人的榮幸。」

「本侯平生有『飲馬津江①』一願,如此你就叫關飲江罷,也算是本侯對你寄予的厚望。」

關關不知是哪兩個字,隻記住了音,連聲道謝:「謝侯爺賜名。」

李檀問:「你知道本侯為什麼要將你留下嗎?」

關關答:「因為侯爺慈悲。」

李檀說:「不對。」

關關抖了一下,背上燥熱得厲害,左思右想,顫顫巍巍地看了一眼李檀,才回答:「是因為...嶽淵...」

「你很聰明。」李檀從紙上寫下「關飲江」三個字,道,「本侯身邊不留無用之人,既遣人教你習武,也望你能勤勉為之,修得一身本領,不要做庸庸碌碌的人。」

紙片飄揚著落在關關面前,他折起來放在懷中,深深叩首:「侯爺之恩,飲江無以為報。」

「本侯只要你一顆『忠心』,護嶽淵周全,就是最好的報答。」李檀執起半卷閑書,重新窩到椅子裏去,對關飲江說,「此番話你記在心中就好。往後在本侯手下做事,首先要學會閉嘴。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心裏明白。」

「...屬下謹遵侯爺教誨。」

「去吧。」

關關離開後,李檀窩到一旁的榻上去,將書搭在臉上,閉了半會兒的目,隻覺濃濃的疲倦湧上來,一陣一陣的天旋地轉。彷彿隻他一人的時候,他才能得片刻放鬆。

可這片刻輕鬆並沒有持續多久。

門扉被人請叩了叩,叩法三急一緩,不得李檀回應,來者便側身進來。

「小侯爺。」

這般行蹤詭秘者,乃是李檀手下的死士。原是不忠於李檀,而是忠於李檀的父親李文騫。

這批死士是李文騫一手調養出來,李文騫戰死後,他們才向李檀遞交了調令鐵符。死士不多,姓名、樣貌,李檀不得知,隻知他們皆有一顆鐵膽忠心,凡是李家的命令,絕無違背。

李檀將書摘下來,仍閉著眼,淡道:「說罷。」

「吳王謝庸的確打算回京,只是苦於無回京之名。吳王門下的謀士給他想了幾個計策,皆不得人意,所以他尚留在江芷。」

死士看了看李檀,見他仍閉著眼睛不說話,才道:「當初康崢海還是吏部尚書的時候,曾為吳王一黨。立儲之後,吳王被封王出京,康崢海也遭貶謫,到黎州來做了太守。一做就是十幾年。如今...對他來說,是個回朝的好機會。他做吏部尚書的時候,朝上不少文官是他的門生弟子,有他們襄助,或許吳王能夠順利回京。」

李檀笑了笑:「我爹還在的時候,康崢海做吏部尚書,也沒少往我們將軍府跑,我能不認得他,也不知道他來是做什麼的嗎?倘若是本侯動動手指就能查來的事,要你們作甚?吃銀子!?」

死士默然,肅聲作答:「主子恕罪。」

「想當初將軍府上有不少門客,雖然也是乾著白吃米飯的事,卻沒有你們這樣吃相難看的,好歹他們能在李家將傾的時候扶上一把...而你們,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死士單膝跪地,深深伏首:「老將軍在時未能盡忠,如今不入小侯爺青眼是屬下無能,但屬下還有一條命,供小侯爺差遣,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李檀從袖中掏出調令鐵符,扔到死士的面前。

死士睜大眼睛,渾身一顫,給李檀叩首再拜:「請小侯爺再給屬下一次機會!」

「不是說肝腦塗地,萬死不辭麽?」

死士抬起頭:「屬下...不明白小侯爺的意思。」

李檀說:「往後這個鐵符就交給你,你們只有一件事要做。」

「請小侯爺吩咐。」

李檀:「保護好嶽淵。倘若他有任何閃失,你們提頭來見。」

死士:「...小侯爺?」

李檀眸色一深:「聽不懂?」

死士深深叩首:「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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