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道：「讓別人喝葯、放血，萬一那個人害怕死亡，害怕被女王追究，牽連了身邊重要的人，所以背叛了主人怎麼辦。」

顧七兮大叫：「那你這麼忠心耿耿，你自己喝啊！」

管家慢條斯理的整理著領口，對顧七兮道：「我死了，就不能效忠主人了。」

「那......！」顧七兮開口說出一個字，又被管家堵了回去：「雖然我知道，主人身邊即使沒有了我，他也不會有任何損失，生活還是能一如既往的舒適、尊貴。可是我死了就沒有人能夠完美的應對女王那邊對主人身邊下人們的施壓，替主人隱瞞換藥的事情了，我不信任任何人對主人的忠誠，除了我自己。」

「可......！」顧七兮又想為自己擺脫麻煩，管家再次堵住了他的話語：「只有你，你既懂得醫術，可以製作出替換的葯。又得到主人的信任，即便換藥的過程中露出馬腳，主人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放過不對勁的地方，不去深究。而且......」

看著顧七兮的眼睛，管家一字一句，聲音沉穩有力的道：「只有你死了，主人才會明白自己過去的思維是多麼的錯誤。他會後悔，會憤怒，會恨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那些對主人不好的人......即便那個人是女王。主人會去反抗她，對付她，然後理所當然的主動停止吃藥的行為......只要你死了，一切都能得到改變。」

顧七兮被管家說的，一時間有點語滯。沉默了好幾秒，才說：「那我也......」

管家伸出手，狠狠的抓住顧七兮的喉嚨，另一隻手從衣襟裡掏出一把鋒利的、反射著寒光的匕首，對著顧七兮的心臟部位：「你以為，我深更半夜的瞞著主人來你這裏，是為了什麼？除了確認你對主人的忠誠以外，還有就是必須要讓你答應......你可以拒絕我，但是你也別想看見明天的太陽了......是，主人是會因為你的死亡而遷怒我，但是那又怎麼樣？他會理解我的，他知道我是為了幫他『剷除姦細』，所以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的......我也甘願因為這種事情被主人懲罰，我沒有做錯！」

顧七兮喉嚨被人抓著，胸口被刀子頂著，呼吸困難不斷的咳嗽，手掌不停的在管家手臂上拍打：「放、咳，放開！」

管家雖然力氣沒有顧七兮大，但是這時候也是拚了命的使勁，深怕顧七兮逃出去，刀子往裏深了一點，逼著顧七兮不敢亂動：「你會答應的，對不對？我相信你對主人的忠誠。」

系統又氣憤又焦急，跑出來喊：「主神！」

顧七兮感覺眼前越來越黑，呼吸開始困難，慢慢的出氣多進氣少：「你要是殺了我，沃倫肯定不會放過你......」

管家嘴角上揚，大有種豁出去不管不顧之意：「事到如今......」

顧七兮隻好氣惱的不斷點頭：「知道了知道了！我會照做的！會的啊！」

「......」管家看了顧七兮很久，直到他快斷氣翻白眼了，才慢慢鬆開手。看著顧七兮，態度稍微緩和一點，難得的說了軟話：「抱歉，我也是沒有別的選擇......你放心，只要你還活著，我就會盡自己所能的滿足你的一切要求，絕對不會虧待你......只要你肯為主人喝葯，替主人去死。」

顧七兮哭喪著臉，手掌在脖子上不舒服的地方小心翼翼揉捏著，心說這絕對會留下幾條青色的指印痕跡，沙啞著嗓音道：「是不是從沃倫注意上我的那一刻起，你就開始打這些主意了......」

管家說：「沒辦法，誰讓主人這麼多年了，終於開始對一個人感興趣......哪怕那個人是像你這樣糟糕的奴隸，一舉一動都那麼可疑、而且在主人面前那麼的沒有規矩......可是主人偏偏就喜歡你......」

「喜歡我，所以你就要弄死我？」顧七兮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其實你暗戀主人呢......」

管家早就習慣了顧七兮的口無遮攔，懶得搭理他，繼續道：「以後我為主人取血之前，你記得提前將血液放好了裝在玻璃瓶裡給我。瓶子之後我會給你幾個備用的，記得放血的位置千萬要不能放在容易被發現的地方......」說到這裏，管家停頓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下顧七兮，回想起他和沃倫的關係，不放心的說：「千萬不能被主人發現！屁.股這樣的位置更不行，知道嗎！」

顧七兮一聽還得放血，表情更加苦澀，再聽管家說屁股什麼的，就更情緒複雜了，都不知道該生氣還是還羞怒，嚷嚷叫道：「知道了知道了！你煩不煩啊！！」

「腳......對，放在腳底板的位置放血，聽明白了嗎！」管家說：「我會給你準備一些柔軟的鞋墊的，即便腳上有傷，也千萬不能在主人面前露出吃痛的表情，更不可能在主人面前隨便露出腳掌，哪怕是在床上。還有，姿勢記得......」

顧七兮都快聽不下去了，立馬大叫：「啊啊啊啊啊！！！有完沒完啊！我知道了啦！！！」

「......」管家皺著眉看著顧七兮，看樣子又是打算說教了。

「你再說下去，還不如一刀捅死我算了！」顧七兮抓狂道：「一天喝兩次苦的要死的葯，還得一個月放血兩次，天哪！能選擇的話我寧願一頭撞死！」

管家看顧七兮神經質，似乎真的逼急了就會自殺的樣子，退縮了：「......好吧，我不說了。」雖然還是很不放心。

顧七兮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系統十分不贊成顧七兮的這種舉動，冒出來對顧七兮道：「主神！您要是不願意的話，我們就陽奉陰違，明天一早就去和病毒告狀去！不過一個病毒，憑什麼要您為他做到這種地步。病毒肯定也舍不......我是說病毒肯定對管家說的這些事情不感興趣，也不會同意的！他都喝了那麼多年的葯、放了那麼多年的血了，再喝幾年也沒關係嘛！」

「......」顧七兮道：「可是我如果說了，管家會不會恨上我，哪天趁我睡著了，過來給我幾刀啊......」

「......」系統說：「應該......不會吧？」它也不是很確定這種腦殘粉的思考迴路。

「......」

「......」

一神一系統，相看兩無言，都沉默了。

看著管家三番兩次叮囑之後，一步三回頭的不放心離開，空蕩蕩屋子裏，顧七兮說：「喝□□倒沒事......我也有世界之力，喝了葯也死不了......主要是那葯太苦了，你知道嗎？而且還得放血......」天知道顧七兮最怕的就是這些，誰知道還得堅持不斷的做下去。「上個世界我腳底板被玻璃碎片割傷，病毒還把我當個寶一樣的小心照顧著，現在竟然還讓我自己給自己不斷製造傷口，默默的為病毒付出，誰都不心疼......」顧七兮有點心裏不平衡：「我又不欠誰的......」

「是啊，您下來小世界只是為了幫助世界之女完成任務的，現在病毒看上去也沒有想要對世界之女怎麼樣的樣子，您又何必操心這麼多。」系統飛在顧七兮腦袋旁邊不停轉圈，嘴裏碎碎念的說著：「只要等世界之女逃脫出去，您就可以解脫啦！」

「......」顧七兮自暴自棄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雙臂抱著大腿身體蜷縮成一團，眼睛一閉，不管不顧的說出了心底最真實的想法：「可是我......莫名其妙的，又有點想要承認管家的提議。」

「......」系統道：「您在說什麼呢？」

顧七兮道：「你看，這樣......病毒說不定就真的不想死了呢？」

系統有點慌，它道：「那又怎麼樣！」病毒這種東西，想不想死關您什麼事呢？

顧七兮有點煩起來，他氣惱系統怎麼那麼不靈通，非得他把話說清楚：「我是說，我不希望病毒死啦！而且，而且，而且管家說我死了之後，病毒會很傷心、很憤怒，我聽了很高興啊！你看不出來嗎？！」

「......」系統停頓了一會兒，才道：「是這樣嗎。」

顧七兮也不是很確定自己這麼想到底是對還是不對，他想說出來讓系統來肯定自己，告訴他，他這麼做是沒有錯的：「反正也是順帶的嘛，我本來也是想幫病毒的啊！你之前說要不要救病毒，我改變主意了不行嗎！」

可誰知顧七兮這句話一出，系統出乎意料的，在顧七兮那震驚的眼神中，賭氣地「噗」一下消失在了空中，不見了。

獨留顧七兮一人孤零零的坐在地上，張著嘴巴半天回不過神來。

「什......」

你一個系統，竟然敢和我耍脾氣？！！！我自己還煩惱的不行，正需要你安慰呢，你這是給我搞的哪一出？！

「死小白！你給我滾出來！！！」顧七兮沖著半空大聲嚷嚷：「出來出來！不出來我就把你的世界之力全部抽走，讓你死翹翹你知道嗎！！」

「......」

「......」

顧七兮終於有點慌了，他道：「好，好啦，我不罵你了啦，你出來給我商量一下啊！」

空中終於再一次出現那白白的身影。

系統並沒有傷感自己被主人威脅要它死，消失了幾秒鐘早就足夠系統冷靜下來了，他認真的道：「主神。」

「你說。」顧七兮馬上道。

「主神我並不是害怕會被您抽走力量，所以才出來的。」它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解釋這種事情，只是很想將自己的心意傳達到顧七兮的心理。

顧七兮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你很關心我。」

「......」系統說：「就像管家即便知道會被病毒責罰，也會不管不顧的過來威脅您，我也是......即便您會因為我的行為而討厭我，但是該做的時候，我還是會做的。」

「我懂。」顧七兮道：「這就是人類口中所說的『忠誠』嘛，我雖然不能明白這種思維是怎麼一回事，但是我能理解。」

「在我的程序裡，明確的寫下了必須要效忠主神，如果做出了任何損害您利益、甚至是威脅到您的事的時候，我就會立馬程序崩潰，從此以後再也吸收不了任何世界之力，只能默默等死的規則......」系統道：「我不知道您知不知道這條規則，但是請相信我，我是真的全心全意為您好。」

顧七兮點點頭，輕聲道：「嗯。」他和系統在一起共同度過了一百年，即便系統從不說「您就是我的一切」這種話，他也從未接觸過感情方面的事情，在來到小世界之前整個神都是懵懂、什麼都不知道的。但是「相信系統」這個念頭，是顧七兮一出生就融在骨子裏頭，估計連繫統都不相信的那種程度，信賴它。「我知道。」顧七兮說：「我也很喜歡你，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剛才我說的是氣話，你別當真。」

系統道：「那麼，如果我說我希望您不要再對病毒那麼好了呢？」

「......」

系統又說：「博愛是帶刺的。就像太陽把陽光灑向人間，讓人感到溫暖的同時，也不讓任何人接近它。但是，若有一天，太陽希望有人接進他了，它就必須把自己的溫度縮小到人類可以接受的程度。犧牲自己大部分的能力、弱小到只有一點的光芒，讓人可以靠近它、擁抱它，即便被人近距離的注視了，也不會弄瞎對方的眼睛。我怕您會這麼想。」

「不會的。」顧七兮說：「我不會做這種事的。」

「......」系統卻在心裏搖了搖頭，有些話它沒說，因為那只是猜測，在沒有十足的證明之前，它是不會告訴顧七兮的。但是......但是有些事情即便只是猜測，卻依舊有讓人忍不住這麼想的苗頭存在，不是嗎？

——您就沒想過您為什麼會是億萬年來唯一一個「新生」的主神嗎？您就沒想過其他主神為什麼會用奇異的眼神看著您嗎？您又究竟是為什麼與其他的主神相比，表現的如此的與眾不同呢？您......您又是因為什麼，會給自己取出「顧七兮」這樣，不知道到底有什麼意義的名字呢？

系統道：「我記得您說過，您以前在主神空間看見過流星。」

顧七兮楞了一下，回想起來自己似乎是在上個世界，用齊夕身體看電視裡的流星雨轉播的時候，對系統提起過這事。就點點頭：「是，我是有說過。怎麼了？」

系統默默道：「主神空間裡除了眾多小世界與世界之力以外，怎麼會出現只有小世界裏才能看見的流星呢？」

「......」顧七兮蹲在地上，抬頭望向窗外，屋外的星空很亮，看著很清晰。他不確定的道：「這......這好像也是啊......是我看錯了嗎？」可是我朦朦朧朧、意識還不是很清晰的時候，確實是看見像是流星一樣的東西出現在自己眼前啊......一整片，大量的，十分美麗的流星雨。

可是，剛剛出生，什麼東西都不知道的自己，又是怎麼知道這種東西應該叫做「流星」的呢？顧七兮迷惑了。他道：「可能是我記錯了吧！你看，我在剛到小世界裏的時候，連自己的名字都差點記不住了，畢竟整整一百年都沒有和人說過啊，哪兒還記得請呢！流星雨這種事情，可能也是我在看了電視、接受了齊夕的記憶之後，所以才把兩個事情聯繫到一起了！那也許根本就不是什麼流星雨，而是什麼類似於流星的東西。」

「那當然是類似於流星的東西。」系統道：「畢竟隕石這種並不蘊含絲毫世界之力的東西，一到主神空間裡，就會被規則融化的丁點不剩。我是想說，您當初看到的『流星雨』，難道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嗎？」能夠出現在主神空間裡，怎麼可能不重要。可是現在那些東西卻化作「流星」，全都不見了啊，系統和顧七兮在主神空間裡生活了一百年，都沒有見過那些東西存在。

「......」顧七兮撓了撓頭髮，乾笑道：「抱歉，我真的不記得了。」心裏卻是不經意的回想起，當初醒來時候的第一個念頭——

不要忘記，千萬不要忘記，死也不能忘記.....

可是忘記什麼呢......難道我真的忘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嗎？顧七兮默默想著。但是我才剛剛出生，哪兒有什麼可以忘記的事情呢......

屋外星空璀璨，屋內，顧七兮沐浴在銀白色的星光下，安靜坐在地板上獃獃的看著地面，身影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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