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葯裡有毒，顧七兮難過的說：「我就知道這醫生不是什麼好東西。」

「您放心，才這麼一點死不了人的。」系統以為顧七兮是在擔心自己剛才舔到的那一點水漬，安慰道：「而且毒性也不是很深，需要持續喝下去，才會對人體造成危害。」

顧七兮狠狠的看了醫生一眼，厭惡排斥的想法更甚。噁心的話都不想說了，手裏捏著小碗走出了醫藥室。

「我說呢，女王和沃倫之間肯定有些什麼事兒。」顧七兮思維很清晰：「她不是討厭沃倫嗎？這醫生是她特意送來給沃倫的，百分百不會那麼好心，是真的在替沃倫的身體著想。病毒本來就不容易死，現在身體這麼弱，絕對就是這葯喝成這樣的！」

系統分析了下剛才被顧七兮含進嘴裏的藥水成分，演算了下長期喝下去之後的結果，結合沃倫現在的身體狀況，確定道：「是的。而且照理說，若是沒有世界之力的調節，病毒現在應該已經死了。」

顧七兮那個火的啊，忍不住破口大罵：「早上女王還讓人抽血送過去給她，八成就是在定期檢查病毒有沒有按時喝葯，然後盼著他死呢！」

系統贊同道：「病毒死了，任務就能順利完成了，也挺好。」

「......」顧七兮腳步頓住，站在原地：「啊？」

「但是可惜就這點毒性弄不死病毒，只能等他之後自願喝下□□了。」系統繼續說：「不然您也輕鬆了。」

「......」顧七兮抬頭看系統：「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原來心腸這麼狠毒啊。」

「......」系統邏輯程序差點短路：「主神？」什麼鬼！

「我不記得有把你養成這樣見不得人好的系統。」顧七兮一幅「我沒有你這樣不聽話兒子！」的表情，循循善誘苦苦勸導地說道：「人間有真情，自然真善美，懂不懂啊。病毒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現在他是受害人立場，被人蒙在鼓裏害了這麼多年，你不替他感到可憐，還想著人死，太壞了。」

系統有點無語：「您現在不也在讓病毒去死嗎？」搶走病毒的世界之力，讓他一點一點失去能源枯萎下來，遲早有一天他也會徹底消散死去的。

顧七兮想都不想就道：「這能一樣嗎？在主神空間裡看，病毒就是個破壞世界秩序的毒瘤，必須被剷除。但是來到小世界，這裏的病毒就是個什麼都不知情的人類。我雖然在維持秩序，斷絕他的世界之力來源，但是在這個世界上的病毒不還是『活的好好』的嘛。我可是個好神，不做害人的事！」

系統被顧七兮這奇怪的邏輯說的有點繞。

「總之您就是自欺欺人，不想看見病毒死，所以故意找的借口吧。」

顧七兮翻了個白眼：「呵，你在開什麼玩笑？我不希望病毒死？那我在這裏幹什麼。」

系統表示不想和裝睡的人討論醒著時候的事。

「總之這葯不能讓沃倫繼續喝下去了。」顧七兮說。

「病毒有世界之力護身，就算一直喝下去也死不了的。」系統道。

「但身體肯定會很弱的啊？」顧七兮皺眉：「你看他現在這模樣，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比上個世界的許修文差到哪裏去了。那皮膚白的，晚上不用點燈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肩不能提手不能抗？那上次被病毒按在床上起不來，一隻手就能逼著您把葯喝下去的大力士是誰啊？系統說：「您難道心疼他了？」

顧七兮下意識道：「誰心疼他啦！就那個臭病毒？開什麼玩笑！」

「......」

「哼。」覺得系統實在是傻透了才會說出這種話的顧七兮傲慢地哼了一聲。系統苦於官大一級壓死人，偶爾陳述下事實還得挨罵不敢還嘴，可憐可嘆。

握著那碗□□，顧七兮敲開了沃倫的房門。

走進去，發現管家也在裏頭。

他看到顧七兮手裏捧著的小碗，說道：「你怎麼拿著主人的葯。」雖然沒有表現的很明顯，但話語裡那微妙的「你不應該拿」、「主人不會喝的」的否定意思，讓顧七兮敏銳的聽了出來。

顧七兮：「我葯喝完了，就一起順手拿來了唄。」怎麼，難不成還怕自己偷喝不成啊？且不說這葯苦成這樣求他喝他也不會喝，那可是會毒死人的□□啊！顧七兮瘋了才會喝這玩意兒。管家也是傻的可愛，到現在還覺得這個葯是什麼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瓊漿玉露、救命稻草，一天接一天的給自己尊敬的主人灌□□還不自知。

沃倫似笑非笑：「喝完了？沒有倒？」

顧七兮亮出自己潔白的大牙齒，做了個鬼臉齜牙道：「愛信不信。」

沃倫呵呵笑了一聲，沒有追問。側頭看了一眼管家，管家上前把葯端了過來。

顧七兮站在原地不動，腳尖在地上劃了兩下，猶豫著道：「那個......這葯聽說有點苦啊。」

沃倫看著他：「你聽誰說的。」

「醫、醫生啊。」顧七兮胡謅：「這麼苦的葯，不喝算了。」

沃倫笑著說：「葯都是苦的。」

顧七兮梗著脖子生硬道：「治了這麼多年都沒治好，說明這葯一點用都沒有！那傢夥就是個庸醫，沒準還沒有我煮的葯有用呢！」

沃倫輕笑一聲：「你倒是厚臉皮。」

管家鼻子裏發出一聲嗤笑：「葯農的孩子......」

顧七兮氣的嘴巴都歪了：「葯農的孩子怎麼了？葯農的孩子就不能懂點草藥學啦！」

沃倫搖了搖頭好笑道：「行了，你先出去吧。」

顧七兮用烏龜爬一樣的速度掙扎著：「你不會真的要喝吧？」

這時候，管家和沃倫都看出一點不對了。

沃倫眼神玩味：「要不你替我喝？」

顧七兮立馬做出一幅嫌棄的表情，回想起剛才的那遞藥水味道，隻覺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拚命搖頭：「不要不要！」

管家和沃倫看著顧七兮這幅反應，都沒說話。只是眼中露出一份思索的神情，像是都在心裏琢磨著什麼。顧七兮心大，此刻滿腦子都是拒絕喝葯的想法，沒能弄清楚兩個人精的心理活動，終於還是往後退了兩步，打算溜了。站在門後探出一個腦袋，說了句「那我先回去啦」，便離開了。

系統飄在空中對顧七兮道：「還以為您會過去把那碗葯故意打翻呢。」

「......」顧七兮腳步滯了一下：「誒？」

您這一幅「我怎麼沒想到」的意思是怎麼回事啊？系統道：「您不是想阻止病毒繼續喝葯嗎？」

「我是想阻止啊......」顧七兮揉了揉頭髮，道：「但我想的是要不要直接當著二人的面說出實情，讓病毒自己決定啊......」這樣不就萬事大吉了麽，簡單粗暴，省事兒又直接。

「還好您沒說。」系統卻說出了和顧七兮那「理所當然」思維完全不同的想法：「您現在的所作所為已經引起病毒和管家的懷疑，如果再告訴他們這種涉及病毒性命安危的機密事情，說不定他們就會按耐不住，真的對您動手了。」

顧七兮一愣，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敢置信，甚至覺得有點荒誕的道：「你說什麼？」我說出了能夠救病毒性命的話，病毒竟然還想對我動手？這什麼鬼邏輯！而且......懷疑？他們懷疑我什麼啊！

系統道：「您剛才在餐桌上那麼熟練的使用餐具，管家和病毒早就注意到了。」

「......」顧七兮張了張嘴：「誒......我。」用個餐具有什麼了不起的啊，大不了解釋成自己以前見過病毒吃飯的樣子，一直對那種貴族作風十分憧憬，所以私底下偷偷練習，這才能夠在真正吃飯的時候「不那麼窘迫」、「讓人看不起」嘛！

「如果借口自己偷偷學習的餐具使用方法，確實是可以像那些買不起鋼琴所以在畫出來的鍵盤上練習，實際上場表演時也能流利彈奏出樂曲一樣，掩飾過去。」顧七兮沒有把話說出口，心有靈犀的系統便揣摩出了他的想法繼續道：「可是您能看懂那麼多的文字，這個可不是『我自己學習的』就能解釋過去的吧。」

「......」顧七兮頓了兩秒，忽然失聲「臥槽」了一句：「天吶！我怎麼忘記這個了！」

一個奴隸，怎麼可能有機會接受教育，怎麼可能在沒有課本的情況下認出那麼多文字啊！不合理好嗎？！

「沃倫他們不會以為我是什麼扮豬吃老虎，明明接受過高等教育，卻甘心在田裏耕地種植，實則有所圖謀的可疑分子吧！」顧七兮道：「那他們現在把我留在身邊，其實就是想試探我的底細，然後......！?」越想，越覺得情況不妙，急的團團轉：「怎麼會這樣啊！你怎麼不提醒我啊！」他總不能和沃倫說因為自己以前在齊夕那個世界從小到大讀的都是高級外語學校，有外教和一堆國外同學幫他學習外語，所以即便成績不好但英文學的特別溜，才能看得懂那些書吧！下意識便把罪名分攤到了系統身上。

「對不起主神。」系統誠懇的道了歉，然後解釋說：「我想提醒您，可是您都已經打開書開始看，拿起餐具開始吃了，這時候再突然『回過神來』，故意表現出自己不會認字不會使用餐具的樣子，我覺得病毒和管家反而會更加懷疑您，那您的嫌疑就真的洗不清了。」

「......」認真思考了一下，覺得真的如系統所說，自己這樣一直不知情的一錯到底，比臨時偽裝掩飾看起來稍微可疑度輕一點，抱著頭無奈道：「好吧，你說得對......抱歉，其實都是我的錯，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剛才竟然不管不顧的就把責任推卸到系統身上。

系統卻道：「不，是我沒能在一切開始之前提前想到這些，然後預先告訴您，是我失職了。」自己身為顧七兮的系統，本就應該事事為他做到最好，然後讓主神輕鬆的不用為任何事情煩惱的。都怪它能力不足，所以才......

顧七兮搖搖頭，道：「算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我們也別『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這樣說來說去了，你覺得我接下來該怎麼辦？沃倫他們不會真的在懷疑我，然後私底下一直在查我吧？」但願情況還沒有那麼糟糕。

系統想了想，道：「在那之前，我想和您確認一件事情。這樣我們才好安排接下來的行動。」

「那就交給你了。」顧七兮道：「什麼事情？」

「您是想全心全意，不管其他一切，只要世界之女能夠完成任務就萬事大吉。」系統說：「還是想要在讓世界之女離開的同時，順便拯救病毒？」

「......」顧七兮沒想到這種時候了，系統竟然還會專門把病毒的事情搬出來說，猶豫了兩秒——雖然這個猶豫他一點都不想承認——顧七兮道：「當然是幫了世界之女便萬事大吉了，為什麼我必須要去救沃倫啊，我又沒有義務。」

系統心中有數，卻沒有點明，只是簡單地道：「好的。」

「......」莫名的有點心煩，顧七兮腳步加快：「那接下來怎麼做？」

「佩恩家族的人應該沒有走遠，還留在城堡附近。只要想辦法聯繫上他們，讓他們帶世界之女走就好了。」系統道：「雖然病毒會被女王遷怒，背上『監管不力』的責任，佩恩家族也會因此遭受女王的懲罰，但兩邊都有世界之力的持有者，肯定能順利擺脫麻煩的。」只要不是世界之女和病毒兩個人正面對上，那麼這個世界上基本就沒有二者搞不定的事情，雖然過程理所當然的不可能像說的那麼輕鬆、甚至會很艱辛就是了。「所以與其去顧及思考佩恩家族和病毒的想法，不如直接去著手改變世界之女的心態比較重要。」

顧七兮道：「世界之女的心態？你意思是說服她，讓她同意離開這裏嗎？」

系統道：「是的。」

顧七兮皺了皺眉頭，回想起之前瑪姬的態度，道：「誒，不是我說，我覺得瑪姬和齊理兩個人特別像，都是心太善了。」

「寧願犧牲自己，也不肯讓身邊人因為自己被牽連受罪。」系統把顧七兮的意思說的更具體了一些，然後道：「齊理也是，瑪姬也是，她們都是因為自己的『弱點』，所以才會被病毒握在手裏動彈不得，乖乖就範。」如果沒有顧七兮出現的話，瑪姬這時候應該取代顧七兮的位置，被病毒注意上，然後留在病毒身邊工作的。這樣瑪姬就更別想離開了，病毒百分百會想辦法將瑪姬的「弱點把柄」捏在手裏，說什麼都不可能心軟的。現在呆在田裏種地的情況還算是好的。

「難道世界之女都是這樣的嗎？」顧七兮說。

「是的。」系統道：「若是沒有這樣的覺悟，世界之力也不會把一整個世界的安危，那麼重要的事情託付在她們身上了。」

「唔......」顧七兮沉吟。

「但是也正是因為這個『他人比自己更重要』的世界之女思考方式，我們可以利用這點來輕鬆的達成目的。」系統道：「只要讓世界之女感覺到自己必須要離開這裏，那任務就可以順水推舟、水到渠成的完成了。」就像上個世界一樣，病毒現在的注意力完全從世界之女轉移到了主神身上，他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對世界之女下手。唯一能夠威脅到世界之女的力量消失了，那問題就不那麼難解了。

「比如說呢？」顧七兮道。

「比如說佩恩家族出現了嚴重的問題，必須世界之女出面才能解決，促使世界之女前往佩恩家。或者她在意的人......比如說您，如果繼續留在這裏就會受到巨大的威脅，她為了保護您，所以決心帶著您一起離開。」系統道。

這話簡單明了，顧七兮一下就聽明白系統想要表達的意思了：「你是說......讓瑪姬覺得我的情況很危險，為了救我必須帶著我離開這裏......」

那剛才系統特意問顧七兮一句「是不是只要世界之女的任務可以完成，病毒的性命就可以徹底放棄」，原來是因為這個嗎？畢竟顧七兮如果離開了城堡，那說服病毒不要喝□□、看著他讓他不要在幾年後自願飲下劇毒「意外病逝」的事情也就無從說起了。

顧七兮眼中蓋上了一抹不甚明顯的失落，脊樑微微彎曲，肩膀也塌了下來。望著地面一路前行，走到自己的小屋門前，沉默了許久的顧七兮忽然道：「我不是因為他是病毒，所以才這麼猶豫的。」

「我明白。」系統也跟著沒頭沒尾的回答道：「您和其他主神不一樣。」

其他的主神，他們博愛著世間萬物，用心認真的照顧著、看管著各個小世界，看上去好似盡心儘力，無可挑剔。但是真要是把他們放在顧七兮的位置，面對這種情況，恐怕不是「幫與不幫」的問題，而是「害與不害」的問題。

捨棄一個早就該死的病毒，就能解決問題，直接抽身離開這個世界，到底有哪裏不好決定的呢？別說想辦法讓病毒停止喝□□了，不挖空心思將更毒的□□往病毒嘴裏灌就已經不錯了。

存活了太久太久的主神們理智又聰明，他們好像只剩下了「大愛」，而沒有了「小愛」。將所有事情都往天秤上擺，哪方有利，就取捨哪方。完全不會因為「道德」、「可憐」，就做出看上去會「吃虧」的選擇。與其說他們有情，其實更類似於無情。就像那照耀萬物的太陽，遠處看看，感覺很無私。湊近了，才知道實際上是那麼的拒人千裡。他們不容任何事物留在自己身邊，否則只有燃燒殆盡、死亡一途，不留任何的情面。

顧七兮就完全完全不一樣。

他會開心，會暴躁，會因為自己新上任不久治下世界就出問題，這種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而感到羞恥。情緒多變的更像是一個「人」。

因為是人類，所以才會對自己在意的人感覺到「特殊」。嘴上說著「我不在意他」，實際卻會因為對方的一句「你先出去」而感覺到不可抑製的憤怒——如果這話是從管家嘴裏說出來的，顧七兮會氣憤到摔門而去嗎？不會吧。就是因為說話的對象是病毒，顧七兮認為病毒不在意自己，所以他才會格外氣惱。在不知不覺的時候，顧七兮已經把病毒當做了「特殊」，繼而期望自己在對方心裏也是特殊的。恃寵而驕，頤氣指使，在病毒面前下意識的不做任何掩飾，一切都是顧七兮潛意識促使他做出來的行為。可惜這個遲鈍的新生神明，壓根就不會注意到這一點——稍微看出了些什麼，但至始至終就沒想過讓病毒這種「低等生物」，靠近它心目中「至高無上的主神」的系統，當然也會極力排斥、並且誘導主神遠離病毒。點醒主神、讓主神了解到自己的心意這種事，系統覺得就算自己使用壽命到了，要被主神銷毀報廢了，它也不會做的。

畢竟，這就是系統它存在的意義啊，保護主神，不讓主神受到任何一點的傷害。

和那個該死的病毒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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